第六十二章 破旧的集市

    “呼，你们还需要什么？”

    艾尼亚甩了甩沾了血的铁棍，蹲在地上熟练地把倒地的几个颇具流星街风格的劫匪搜刮了一番，然后抬起头问跟着自己一起出来找物资的阿涅塔，也就是把艾尼亚捡回去当天主动示好的小女孩。女孩正一脸崇拜地看着艾尼亚，对于年幼的孩子们来说，流星街的残酷更加严苛无情，只有头几号街区会有育婴堂之类收养孩子们的孤儿院。

    但对于身处倒数几个街区的埃尔和阿涅塔他们而言，能够被良心未泯的老约翰收容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样的善举，即便是在流星街的恶徒里也能赢得一席尊重，成年人们大部分都默契地不来老约翰窝棚附近，好让这几个难得存活下来的新鲜血液能够「茁壮」成长。

    不过对于这些孩子们而言，在这样优胜劣汰的环境中得到庇护，长远来看真的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一件好事。

    这都是艾尼亚在养伤的时候，瘫在床上无法动弹时找几个孩子唠嗑问出来的。孩子们惊异于艾尼亚超乎寻常的恢复能力，见她不会死了后对她的态度都好了许多，就连身上的那些黑黢黢的焦壳也是几个孩子们帮忙小心翼翼地剥下来的。

    流星街第十一街区，因为物资匮乏所以人口稀少，有能力的都跑到别的街区去了，剩下的都是些走不远的老弱病残。也是艾尼亚运气好，打开门以后掉落的是这一片，否则即便是烧焦了半边身体，但只要脸蛋还能看得下去也会被人抢走物尽其用一番。

    “埃尔说卡兰这几天都在咳嗽，都开始咳血了，想看看有没有药。”

    阿涅塔有一张带着雀斑的小圆脸，很显然在这样的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方脸上不可能有婴儿肥这样奢侈的东西，她的小圆脸是真的骨架圆溜溜的，艾尼亚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特殊的畸形。但这并不妨碍她默许这位小姑娘在自己出门找物资的时候跟在自己身后，并保护她。

    “药啊，这可是稀有品啊，有说要什么药吗？”

    阿涅塔咬着下嘴唇摇摇头，艾尼亚也没有再多问。对于这些几乎还在襁褓中就被人遗弃到这篇恶土上的孩子们而言，药的种类已然超纲，只怕生病了要吃药也是老约翰收养了他们以后才学会的概念。

    “别愣着了，先去集市上看看吧。”

    艾尼亚收拾好从不长眼的几个男人身上搜罗出来的一些零碎玩意，只有几块金属算得上有点价值，把没有找到食物的失望咽回肚子里，继续沉默地向前走。

    这已经是艾尼亚来到流星街后一个多月的日子了，她身上的伤在两周不到的时候就恢复完全，虽然新生的皮肤过于细嫩看起来有种怪异的粉嫩，但在那个小小的窝棚里已经是堪称奇迹的存在。

    就连把艾尼亚捡回来本来只是想让她死得舒服一点的老约翰，也直呼光明神没有遗弃他们，艾尼亚的康复就是神迹，然后更加虔诚地进行每日早课，并招呼着艾尼亚一起。

    对于这个死活不肯说是怎么被丢到流星街来的中年人，没错，老约翰其实不到五十岁，艾尼亚还是十分感激的，所以对他的这些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举动也不怎么辩驳，没有告诉他其实自己从小到大都是样快速恢复。

    可是即便恢复了行动能力，怎么出流星街却依旧是一个大问题。

    窝棚里没有人知道流星街究竟位于世界地图上的哪个方向，和哪个国家相邻，往哪个方向走才距离最短，只知道只要来了这个被神遗弃的地方，就不可能再出去。

    对于这种言论艾尼亚自然是不相信的。

    母亲的朋友，库洛洛叔叔和他的伙伴们就是从流星街走出去的，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旅团？mama当时抱着自己和那个同样黑发黑眼，耳朵缀着两个球形的液态矿石，脑门上绑着绷带的叔叔玩时，还介绍他是旅游团的团长，等自己长大了以后可以报名去参加他们旅行社组织的活动。

    该死，那个时候自己太小了，可能也就是个三四岁的样子，能够记住这些就已经算是早慧。艾尼亚还依稀记得自己好奇探出身子去抓那个叔叔头上绑的绷带，mama直接笑着把自己塞到了他的怀里。

    「艾尼亚难得不认生，库洛洛你就抱抱她吧。」

    那个叔叔僵硬地把自己接住，好像举着一个炸弹一样，mama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自己也跟着傻乎乎地笑，还一巴掌拍在了男人脸上。

    这么久远的记忆竟然还能想起来，艾尼亚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涩。母亲的面容还是有些模糊，只清楚记得=   那种被包裹着的温暖，但她相信自己只要见到mama就一定可以立刻认出来。

    一想到mama，艾尼亚又忍不住去摸了一下空荡荡的脖子。

    失去了mama给的液态矿石吊坠，艾尼亚不认为自己回到这个世界后父母能在第一时间感应到，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去联系上他们。一开始想要靠自己走出去，但流星街的荒芜与广袤超出了她的想象，差点渴死在半路上，还是黑吃黑反杀了一个想要打劫她的原住民，才侥幸又捡回一命。

    奇迹般地又摸回到窝棚，埃尔看到她灰头土脸的样子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她一番，但眼睛里抑制不住的如释重负让艾尼亚没有计较他欠收拾的嘴皮子。

    最终还是厚着脸皮又在这里住了下来，准备好好研究一番后再离开。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艾尼亚作为武力值最高的代表，替老约翰和几个孩子们搜罗够他们接下来几天度日的物资。

    武力值最高这个事情是艾尼亚无意识暴露的。

    等她恢复到可以下地挪动以后，她才开始有心思研究到哪里去找一把趁手的武器。毕竟流星街可只是一个简单的垃圾场，作为差点就要被丢到流星街去历练的可怜孩子，艾尼亚当时被母亲很是担忧地提前灌输了一大堆有关流星街多么可怕的言论。

    因为母亲也是出身流星街的，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回到这个吃人的地方。具体的内容艾尼亚早就记不清了，但流星街很危险这个概念还是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脑子里。

    可第十一区的废弃物大部分都是建筑垃圾，除了望不到边际的混凝土块外，连有用的钢筋都很少，毕竟这也算得上是可回收物资了，艾尼亚还是又回到之前那根好巧不巧把她插了个对穿的钢筋那里，徒手把它掰下来后，才算面前找了个趁手的家伙事。

    只是徒手掰钢筋这个cao作又让几个小朋友惊掉了下巴，埃尔彻底从对她这个「外来者」不屑一顾，变成臭着脸成天缠着她要她教教自己，把艾尼亚烦得不行。

    所以这次出来只是带着阿涅塔也是因为艾尼亚想躲个清净。

    艾尼亚裹了裹身上抢夺来的有些过于肥大的衣服，蹬了蹬不怎么合脚的鞋子，示意阿涅塔跟上，前面不远处就是一个十一区居民自发组织起来的一个小集市。老约翰带着她来过一次，那次是想打探有没有人知道出去的门路，却被嘲笑了一番，纷纷觉得她异想天开。还有几个看着就猥琐得不行的男人凑上来，贱兮兮地笑，说些什么「外面有什么好，不如跟着哥哥走，哥哥带你快活快活」之类的找抽的话。

    艾尼亚自然是抽了他们，在老约翰急得不行的叫喊中「光明神是仁慈的！」还是收了力，没有直接拿钢筋穿透他们的太阳xue，而只是敲掉了他们的牙和几根骨头（大概）。

    “艾尼亚jiejie，上次找你麻烦的人不会再来了吧？”

    女孩伸出手捏住艾尼亚的一片衣角，有些紧张地打量着人不怎么多的集市。

    这里说是个集市其实也就是住在附近的人互通有无的一个固定场所，有时也会有附近其他区的人过来收一些金属废料。蒙头包脸的人随意的把一些看不出用途的货物摆在地上，目露精光地看着往来的「客人」，对于能不能卖出去完全随缘。

    所以以艾尼亚挑剔的眼光看来实在是破败不堪，完全当不上集市这么一个名字。但对于从来没有见识过外面世界的阿涅塔来说，这里就已经是她见过最繁华的地方了，偶尔还能发现一些虽然买不起但看上去就很有意思的小东西。

    虽然不说，小姑娘其实很期待能够来集市逛一圈，可集市上经常会出现一些黑吃黑的事情，总是会把她吓得不行。上一次阿涅塔就没有跟来，因为据老约翰说集市上前不久刚发生过一起大事，死了不少人，小姑娘就有些害怕。可若真是要她拼命的话，又能拿出磨得尖锐的铁锥一边尖叫着一边捅敌人。

    流星街人大概都有点不太正常。

    艾尼亚旁观过一次后表示无法理解这个小姑娘的逻辑，但只要能动手就行。最怕的就是会像一只被吓傻的羚羊，站在原地任人宰割。

    少女大概是忘了，这样的蠢货在流星街无法存活超过一个星期。

    “怕什么？我总能护住你的。”   低头看了一眼个子不高的小女孩，艾尼亚把她往自己身后又拨了拨，挡住其他人自以为不易察觉的窥视。

    艾尼亚此时的装扮已经和在场的其他流星街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脏兮兮的衣服，把口鼻都遮挡住。就连宝贝了许多年的头发被烧焦了大半后也割断成了齐耳的短发，当然这又是要算在五条悟头上的另一笔账，裸露在外面的只有双手和额头眼睛。

    但身为女性的纤细身型是无法掩盖的，即便是抹了灰，细腻的皮肤依旧在一众原住民中脱颖而出，哪怕沉默地走在边缘，也还是能吸引不少打探的目光。不过大部分打探的眼神在看到沾满黑红血迹的铁棍后都会自觉地挪开，但总有那么几个不自觉地想要来试试的。

    “上次是不是你伤了杰瑞？”

    三四个在流星街里算得上是魁梧的男人们围过来，面带不善地打量着艾尼亚和躲在她身后的阿涅塔。

    “杰瑞？那是谁？”

    艾尼亚正躬身在一个摊子前询问金属回收的价格，打算把孩子们这几日从建筑垃圾中捡回来的一些可回收金属和刚刚打劫不成反被杀的男人们身上搜过来的几块金属卖了。

    男人们围过来的时候正好挡住天光，让艾尼亚心情不愉悦地抬起头。

    “老太，就系她，就系杰个小凉们！”

    艾尼亚听得有趣，看了一眼那张没有牙齿，黑洞一样的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原来是你啊，果然上次就不该留你一条鼠命，这一次你是来补上的吗？”少女站直身板，被几个高壮的男人围住也丝毫不畏缩，好想看笑话一样的看着那个捂着嘴的杰瑞，“这次就你一个人来？你的小伙伴汤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