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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惨不忍睹,不过林小阳和程国彪一见到有人进来就住了手,结果凝固出一帧古怪的定格画面:程国彪倒在地上,林小阳正骑在程国彪身上,两人的上衣都已经撕烂,而且满脸满身的血。 潘常保和众警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突然间,程国彪朗声大笑,叫道:“他娘的,林小阳啊林小阳,老子骑在你身上打你半天!兄弟们进来的时候你反倒骑在老子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打不过你!他娘的你还真会找老子晦气啊!” “老子本来一肚子晦气,你来找老子的事,不找你出气找谁?”林小阳满腔愤懑顿时也爆发成了大笑。 两人的大笑合成一片,整个漯河刑侦中队的警员看着两个上司小孩呕气一般的打架场面也不由得一起大笑起来。在遇到刚才发生的令人压抑的诬告事件之后,这阵笑声显得非常怪异,但是又极其尽兴。 大笑过后,潘常保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吩咐下面的人检修林小阳的门锁和办公设备,自己则和程国彪、林小阳一起在中队长办公室开了个小会。事到如今,中队能做的事情其实不多。潘常保决定让大家联名给局监察室和局纪检写报告,指控涂木根挟私报复。 会后,程国彪特意留下林小阳问:“小阳,你知道是谁害你吗?” 林小阳摇摇头,其实他差不多认定是局长李闻喜本人看不惯他升官,只不过并没有证据。何况,指控一把手有什么意义?程国彪犹豫了一下,以他的个性这样欲言又止有点奇怪。不过,最后他还是开口了:“小阳,其实之前有人找过我,要我对付你。只是,我不太好说出名字,毕竟我和他家老子有交情。” 程国彪这样一说,其实等于就是明着把马健出卖了,因为谁都知道他和马健家里关系亲密,而马健又一直记恨林小阳。林小阳感动地点点头,“程队,谢谢你。不过,我想这次不是他,他要有这么大能量,我早就死翘翘了。” “也是!”程国彪狠狠抽了一口烟,突然瞪着林小阳,“难道是?” 大家心知肚明,林小阳苦笑:“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程国彪点点头:“中队的事情你先不要管了,先忙好自己的事。需要我们兄弟们帮着出力的,只管跟我们说。再跟老子玩娘娘腔,老子还揍你丫的!” “程队,挨揍的是你吧?”林小阳诡笑。 “老子看你今天怪可怜的,有心让你,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程国彪大吼。 其实程国彪对林小阳的放假很快就被证明没有必要,因为上面对于林小阳的初步处理意见第二天就下来了:暂停林小阳在刑侦队的工作,随时配合接受组织调查。到了第三天,谭勇就代表组织上找了林小阳谈话。谭勇的废话一大堆,归根到底就是两条路。 第一条路,你赶紧承认涂木根对你的指控,这样一来你主动退还赃物,大事化小,争取以后立功表现。第二条路:你就还像这样僵着,那事情只能闹到检查机关去作为反贪案件立案。到时候,就不是行政处分的问题。那块名表价值接近一万,足够让你坐牢了。 林小阳并不理睬组织上对他的暗示和“关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条路。 但是,事实上林小阳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做了正确的决定。他趁着还没有被禁足之前赶紧开着中队的车去了北唐市公安局找政委马德高汇报情况。然而,马德高的秘书一直推说马德高在开会,只怕很难见到。 林小阳知道领导再忙,喝酒应酬的大把时间都是有的,更别说抽空见见自己了。他这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毕竟和马德高非亲非故,如果自己表现良好,作为“伯乐”的马德高乐得到外面吹嘘;而如果马德高意识到他林小阳已经得罪了李闻喜这一级别的干部,他根本不会为自己出头。 但是,他其实没有理由怪马德高。马德高的级别固然高过李闻喜,但是他已经快到退休的年龄,而李闻喜的仕途还大有可为。官场的人就是这么现实,不能说马德高六亲不认,毕竟他林小阳没有帮马德高做过什么,相反还欠马德高的“知遇之恩”。 想透这一点之后,林小阳突然感到异常悲凉,而不是愤怒。他恨自己究竟还是没有真的学到蒋然教他的东西。从“升官”那天起自己只求谨小慎微、问心无愧,没有想到你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你;更没想到自己的威胁来自县公安局的最高处。 其实,回头想想,既然李闻喜还在这里,那他就不该在春城县出人头地——而且这事其实不是一个死结。如果蒋然jiejie在,哪怕没有任何权力,她一定能告诉自己当时其实还是有两条路可走的。 其一,拒绝升官,坚持要在乡下派出所继续磨练自己。这样一来李闻喜既可以不升他的官,有可以对上面有所交代,对他说不定会放过一码。这样一直等到李闻喜调离之后再图上进。其二,不甘心窝掉这几年的话,那就主动找到马德高,想法借调到北唐市公安局去。那会他和李闻喜的矛盾还没公开,说不定马德高会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 这真的很难想到吗?不,一点都不难。还是自己脑子没开窍啊。林小阳充满自责。其实,话说回来,这又怎么能怪他呢?他没有任何家庭和社会背景,没有人真的能随时教导他什么。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说心事的情jiejie离他而去。最好的老师蒋然更是匆匆地给他上了一节课就走了。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自己躺在人家的砧板上面,被人家用菜刀指着还浑然不觉,一直到人家手起刀落才想到挣扎。这还他妈的有什么用啊?林小阳回到了春城县,头一次真正理解了他平时抓 捕的那些罪犯的心态:时刻提心吊胆,担心警察破门而入。 现在的林小阳是随时担心检察院的人把他带走。一旦被带走,无亲无故的他就只能任人宰割。林小阳不再犹豫,赶紧从手机里面调到那天郑冰冰拨的号码。 谢天谢地,郑冰冰很快接了电话。林小阳其实对郑冰冰不抱什么希望,一来他并不知道郑冰冰家里到底有什么来头;二来,郑冰冰这丫头本人就相当不靠谱,能不能和她说得清事情严重性都是个问题。 不过,郑冰冰显然不像他担心的那样真的是傻妹子,她马上就听懂了林小阳的意思:“林哥哥,我明白了,总之就是有人栽赃陷害,你就跟水浒里面的武松那样对不对?” 要不是心情实在太差,林小阳就要乐了:“差不多吧。” “嗯,林哥哥,那你告诉我,你真的是被冤枉的吗?”郑冰冰追问。 “当然!”林小阳不禁有点愤怒。 “呀,林哥哥别生气嘛。我知道你的,就是得问下嘛,我爸爸那人很麻烦的啦。”郑冰冰解释。 林小阳一听这事似乎有谱!他其实一直担心郑冰冰的家族是经商的,和官场的关系是间接的,这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在公安局被关了一夜才被放走。再说,当官的人会住在那样一套别墅里面吗? 可现在郑冰冰这样说,显见她的父亲直接就是个高官。他不禁追问:“冰冰,方便告诉我你父亲是干什么的吗?” “当然可以呀,具体我也不知道。他当官的时候,我一直在省城读书的。只知道他以前当过公安局长,不过现在人家都叫他郑市长。可惜他是在北唐上班,不在你那里。”郑冰冰说。 郑冰冰有点小苦恼,可是林晓阳一听就差点跳了起来,追问道:“北唐市的郑市长?以前当过公安局长的?” “是呀,怎么,林哥哥认识他?”郑冰冰奇怪地问。 林小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又催问道:“你父亲是不是叫郑宏志?” “呀,是呀,林哥哥你真的认识他?”郑冰冰兴奋起来。 林小阳比郑冰冰还兴奋。他当然并不真的认识郑冰冰的父亲,但是对这个名字实在是再熟悉不过。郑宏志正是北唐市公安系统的大老板:北唐市副市长兼北唐市公安局局长!郑冰冰这小迷糊一直在省城长大,自然不知道春城县是归属北唐管辖的,更不知道郑宏志甚至当过春城县的公安局局长! 于是,林小阳整理心绪把情况告诉郑冰冰,又恳求道:“冰冰,这次你无论如何要帮我,要我怎么报答都没问题。” 林小阳这话出自至诚,还饱含着心酸。如蒋然所说,欠了人家这么大人情,还起来是要命的。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而到处求人,这对于林小阳其实并不公平。 但是,郑冰冰并不懂得这里面的人情世故,欢叫起来:“那林哥哥你答应做我的教练了?” “答应,答应!”林小阳不禁苦笑。还教练呢,就算做牛做马也要认命啊。 第二天中午,林小阳就在忐忑中接到了郑冰冰报喜的电话。郑冰冰说她已经给爸爸打了电话,爸爸说会安排下面的人去过问一下,绝不会冤枉好人。林小阳稍许放下心来。只可惜,命运似乎存心给林小阳开玩笑。接下来的几天,监察室和纪检逼得反而更紧,一点都不像上面有人过问的样子。 林小阳每天重复的都是那些内容,而上面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酷。他渐渐地沦为了一只赤裸的羔羊。一转眼,距离办公室被搜查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林小阳这天又被叫到了公安局大楼谈话,谭勇等人差不多已经下了最后通牒,那意思无非是:别再磨叽了,再不主动认罪的话,明天再叫你来的时候,等你的可能就是检察院的人了。 林小阳回到家里,开始琢磨怎么处理那点并不起眼的积蓄。想到乔老师要供雨欣出国读书,又怕乔老师不肯收。何况,他知道许美婷一定会处理好钱的事,她那有钱的新男人可不是吃素的。那么,给干妈林婉君?不对,这样做的话,岂不是会被误解为拿这么一点钱买了干妈的贞cao?太混账了。想来想去,还是只能给自己的舅舅们平分算了。 想到几个舅妈的丑恶嘴脸,林小阳不再对处理财产热心,再说自己又不会真的坐多久的牢。本来能有多大的事?李闻喜的终极目的无非是彻底毁掉自己的前途。他浑身冰凉地坐在书桌前。这种彻底的孤独感不是身为孤儿长大的孩子是不会理解的。他其实曾经短暂地拥有过一个mama,一个比亲mama还要宠他的温柔好女人。只不过,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这珍贵的母子关系。 他不敢细想林婉君。至于许美婷,她还会关心春城公安局的消息吗?她会听说自己因为索贿坐牢的事吗?她会为我担心吗?算了,这个女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人家根本看不起你。然后,林小阳开始想念蒋然。这个他这些日子里最为想念的女人。就在这所出租屋里,她丝毫不嫌弃房子有多脏破,和他疯狂地zuoai。 他甚至想起了唐雪梅,这个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他环顾着周围,他就是在这张桌子面前抱着唐雪梅,主动地献出了自己的童男贞cao。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他竟然连当时唐雪梅身上的香气都回忆起来,还有她涨红到透明的脸蛋。不管她有多坏,她其实很漂亮,而且也蛮可爱的,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 林小阳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他现在的心态就像是人之将死。但是,既然他还有一口气,就必须最后利用一下这口气。他再度拨起了郑冰冰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他不知道郑冰冰是故意不 接呢,还是在外面疯玩。他只是一遍遍拨着,祈祷着郑冰冰不要一直躲着。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了郑冰冰的声音:“林哥哥,我对不起你,我天天催着我爸爸,他天天哄我。今天下午我说要去他办公室找他,他干脆直接骂了我一顿,我根本没脸给你打电话……” 郑冰冰还没等林小阳开口就倒了一肚子话,后来竟然泣不成声。林小阳一阵阵心疼,他知道郑冰冰说的都是真话,不禁痛恨自己把个小丫头逼到这份上。他耐心地安慰了小丫头半天才说:“冰冰,这件事你跟你mama说过吗?” “小妈呀,别提了,我前几天就求她了,我怕就是跟她说坏了!她一定会到爸爸那里叫爸爸不要帮我!”林小阳不提还好,一提到“小妈”,郑冰冰就更来气了。 林小阳的心思当然不像她那么简单,等郑冰冰发泄完了,问道:“冰冰,能不能把你妈的电话号码给我?” 郑冰冰一愣,“你要打电话给她?我怕她反而坏事呢!” “我知道,不过,试试看吧,不行的话,也不能更糟了。”林小阳平静地说。 “嗯,好吧!”郑冰冰也没更好的办法。 半个小时之后,林小阳拨通了萧丽妘的电话:“萧秘书长,您好,我是春城县公安局的林小阳,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 林小阳之所以叫萧丽妘作“秘书长”,是因为这几天他已经打听到郑宏志的太太是省城一个成功的商人,现任省服装商会的秘书长。也是知道了郑冰冰的家庭背景之后,林小阳才查到萧丽妘的身份。刚开始听到萧丽妘介绍自己的时候,他想当然的以为她叫“丽云”或者“丽芸”,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少见的“妘” 字。 让林小阳稍微放心的是,萧丽妘的声音非常热情:“哎呀,是林警官呀!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呀?找我有事吗?” 林小阳明知萧丽妘在装傻,还是只能原原本本地把自己的遭遇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萧秘书长,我知道自己很唐突,也知道郑市长那么忙,没空管我这么小的事情。可我就是不甘心这辈子就这么毁了,我只是想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