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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么一打岔,她紧张了半天的精神反而松懈许多。先用浸过冷水的帕子给他清理两遍,赵怀信稍微睁眼试了试,能看见人影,就是眼睛受烟雾熏的太久,眼泪不断的往下淌。这月色下,汴梁城鼎鼎有名的赵三公子,红着眼泪流满面的场景,竟有种说不出的滑稽,顾青竹心内暗暗想着,如果之前被他冷情冷意伤过的那些闺秀见了,会不会解了心头恨?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赵怀信如今的眉眼比去年见时,又添了许坚毅之气,更加的俊美绝伦,再有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男儿泪,怕闺秀们一见真真要误终身了。待他双眼刺激性的眼泪止住了,顾青竹才拿出拇指大小的盒子,里头装的正是烫伤膏:“德济堂治烫伤的药膏,我带了些,先把你眼角燎出的水泡抹抹?”赵怀信用帕子捂住眼睛,颓然道:“有劳了。”待将布条重新缠上,顾青竹确认过没旁的问题,这才用溪水重新洗了洗手,还没起身,听见赵怀信一本正经的在恐吓随身的亲卫。至于所指何事,顾青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头绪,知道他这是封人口舌,不禁好笑道:“哪个被烟熏着会不流泪的,你还介意让人瞧见不成?”赵怀信起身整理着衣袍,理所当然道:“总要有个分别,你可以,外人却不行。”言外之意,已然将顾青竹划入了自家人的范畴。她又不傻,听着话中有暧昧的意味,笑了笑便没再接话。经此一事,赵怀信心猿意马之余倒有些心得,和顾青竹的关系想要有所突破,必然不能强攻,示弱的智取显然更是有效。准备妥当,一行人缓慢向陡崖下方的山道行去,绳索还垂在那里,顾明宏首先被拉了上去,随后顾青竹和赵怀信才一前一后的抵达崖边。程瑶见自家夫君平安归来,搂住顾青竹又是哭又是笑的,手还劫后余生的发着抖:“多亏了你,我本应该跟你下去的,我...”顾青竹忙打断她的话,表现出不爱听的样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明知嫂嫂有些畏高,又不是十万火急的情况,要咱们全都下去,干嘛还争这些?真让你下去出了意外,那才是不值当呢。”这话说到的她心坎里了,还真不是程瑶豁不出去,那个时候倘若跟了下去,委实没有把握能不拖顾青竹的后腿,不如老老实实在这还能做个接应。约莫到了后半夜,他们在半路才和前来支援的人手汇合。圣人龙颜震怒,当场扣下了负责云麓山猎场安防的几个大臣,随队的药品马车齐全,太医慌里慌张的跪下行礼,为顾明宏和赵怀信检查完,才擦擦额头的汗:“两位公子的伤处理的甚好,老臣以为不用再拆了,等回了行宫配好药,再行诊治即可。”顾明宏与有荣焉的道:“我家七妹弄得。”太医惊叹着做了个揖:“顾姑娘真是博学多才,居然还懂得医道。”顾青竹客气了两句,忍不住疲惫钻进马车,和唐蔓歪倒在一起睡了过去,马车晃晃悠悠走着,直到第二日下午,她从梦中悠悠转醒,嗓子里像火烧过一般,疼的厉害,颂安在旁边伺候着喝下小盅的温蜜水儿,才敢发了声。“怎的这般愁苦?”顾青竹见她脸色不好,微微咳嗽两下,问说。“太医说了,山里头呆了大半夜,估计要伤了风寒,药都准备好发下来的,一会儿子还有汤药。”颂安赶紧给她舀出勺枇杷膏,放在嘴里含着吃,又递上杯温水,“圣人发了好大的脾气,现下厅里还跪着许多大人,连三皇子也没起来。”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秋猎提前结束了,女眷们陆陆续续踏上返程,当日外出狩猎的公子们却都在原地候着,等待例行盘问。数量众多的狼群在云麓山盘桓竟然毫无警戒,已经不是简单的失职,莫说圣人怀疑,连颂安这种当丫鬟的,头一个反映也是太子殿下被人下了黑手。“冤有头债有主,左右与咱们无关。”顾青竹拢了拢头发,简单挽了起来,笑道,“不需得cao心那些。”颂安帮她在背后加了块软垫子,坐的舒服:“姑娘不知道,圣人怒气不单因这个,听说西边的吐番部族和西夏兵变了,夺下岷州好几座城池,也就是六公主大婚那几日的事儿,消息刚传到京城。”顾青竹一挑眉,李珠成亲可有些时日,军机要事拖这么久,眼下不知打成什么样子了。“岷州...”她蜷缩在锦被中,抱着膝盖思忖片刻,犹疑道,“岷州好似挨着陕西路?”颂安愣了下,轻轻坐在床边道:“我对这个不懂的,只知道大概实在西边。”顾青竹也不是跟她求证,岷州离京兆府的路程,还不如泸州到京兆府一半远呢,年初为着父亲下泸州时,拿着牛皮舆图研究不少,图上能标记出的都是大城镇,西北人烟稀少,岷州比中原诸地差的多,但在边疆已算富饶之地。岷州溃败,西北大营的军队首先会被钦点去当援军。而沈原将军暂停官职,偌大的西北军眼下由副将军统领,安稳的话还好,战时显然不够用。她打小和别家姑娘就不大一样,骑马射箭样样不落,因为博览群书的关系,对政事也有所了解,单凭颂安两句话便想的深远,而事实也和猜想的不差什么,圣人毫不避讳的提拔了两位年轻将领,委派他们直接去京兆府接手西北大军,夺回疆土,振我国威。一天之内,圣旨一道接一道的下,云麓山行宫俨然成了皇宫大庆殿。圣人在摆驾回汴梁时,特意让三皇子随车紧跟,李瑞阴着长脸登上马车,一些鼻子灵敏的人已闻出不寻常的味道,纷纷猜测太子殿下遭险是三皇子策划,两人本就争夺过诸位,圣人这么做是在变相监视他了。这些国事阴谋似乎对赵怀信毫无影响。众人回程,顾青竹独自坐了一辆马车,刚到云麓山山脚,后面便有车子赶上来。那马车奢华富贵,顶角的檐子上挂着个刻了‘赵’字的木牌,辆车并头前行,只听窗外有人笑语道:“不知可否和青竹一道?”顾青竹顿了顿,青天白日,同路的马车络绎不绝,真不知他怎么恰好追到旁边的,于是提高了声音,委婉的想要拒绝:“往城中只一条官道,我岂有拦路不让行的道理,不过旁边车马行人多的很,不如随意自行着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