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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比家中,你身边又只两个丫头,若真出了事,如何是好?上回你二哥教训得不够么,此番可知晓了?却说那赵小郎君,上元那日,他未必不知你身份,却还硬拉你吃酒!若非真放荡不羁,便是个活纨绔。”七娘抬眼看着他:“上元的事,你怎知晓?莫非你记得?你记得我?”“你那醉态,何处像小郎君了?”陈酿道,“那日一眼便瞧出,不与你说破罢了。”七娘一瞬破涕为笑,原来,他一直记得,一直替她守着秘密。陈酿见她又哭又笑的模样,着实有趣,方才想要训斥她的话,倒都忘了。因想起方才她唤他“酿哥哥”,陈酿刮了她鼻梁一下,只问道:“小家伙,‘酿哥哥’,是谁教你的?”七娘一时语塞。阿珠笑了笑,只道:“小娘子在无人时,都是这样唤陈小先生的。她说二哥太凶,五哥又爱欺负她,还是‘酿哥哥’最好!”“阿珠!”七娘斥道。陈酿望着她笑了笑,道:“既然酿哥哥最好,那蓼蓼今后要听酿哥哥的话,今夜的事,不许有第二回,明白么?”七娘点点头,又思索一阵。“蓼蓼”?记忆里,只有至亲的家人这样唤过自己。她眯着眼审视陈酿,故意问:“酿哥哥唤我什么?”陈酿又轻轻一笑,也不答她,起身便走。七娘忙追上去,一路上不依不挠,行三五步便要唤一声“酿哥哥”。初时陈酿还应她几声,多几回,才发觉她不过是自言自语,自己傻乎乎地乐罢了。陈酿回头看她一眼,她又自顾自地傻笑。这个谢七娘子,虽说平日里骄纵了些,贵女的脾气大了些,到底是守得赤子之心的人,不失天然可爱,孺子可教。暮春的风很暖,七娘又穿着披风,是不怕着凉的。许是给国公夫人祝寿的缘故,热闹都在堂中,别处的小径却显得清幽极了。在家中时,她与陈酿一处,似乎除了念书便是做文章,从未像现在一般无所事事地走路。她跟在他身后,脚步很轻,显得很听话。她双足缠得玲珑秀美,只是走了许久,倒有些经不得。七娘轻轻拉了陈酿的袖,道:“酿哥哥,我有些累了。”陈酿回头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脚。也是了,她出来许久,却不曾歇息,这样精致的小足,哪里受得住?他朝四周看看,不远处正有一小亭,遂道:“来,咱们歇一歇。”阿珠与琳琅扶着七娘上了亭子,亭中清风徐徐,顿觉神清气爽。两个丫头铺上软缎手帕,伺候七娘坐了,方替她揉腿,这又是贵女的骄矜了。陈酿看了一眼,遂向七娘道:“说来,怎么独自出来了?平日不是顶爱热闹么?”陈酿这一问,七娘又想起卞大娘子来。她叹了口气,倒不像平日的模样。她心中信任陈酿,只把卞大娘子的事一五一十同他说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他,见陈酿沉吟不语,七娘心中打鼓,因问道:“你知道了,那日我为何扮作小郎君,为何会走失,为何同赵廷兰一处吃酒……酿哥哥……在你心里,蓼蓼是否不好?”陈酿见她难过又愧疚的模样,哪忍苛责?她既知那日的不妥,不如就此打住,点到为止,总归明白道理也就是了。陈酿轻抚她的头,安慰道:“蓼蓼很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酿哥哥心里,蓼蓼是最好的孩子。”七娘红着脸低下头,抿着唇,手指玩弄自己的裙带。自教导七娘以来,陈酿一向温和,却也严厉,从不曾这般夸她。她有些飘飘然,只偏头偷瞧着陈酿。☆、第二十九章庆金枝4陈酿见她如此,只道:“你看着我做什么?”七娘低头浅笑,摇摇头。因还想着赵廷兰的事,又道:“说来,也不知他人是否会知晓。”“笑骂由人笑骂,我行我素而已。”陈酿道,“只要留有一份赤子之心,问心无愧也就是了。”“赤子之心?那是什么?”七娘睁大眼睛望着他。“蓼蓼便有的。”陈酿又揉揉她的头。“酿哥哥可有?”陈酿沉吟一阵,只道:“如今还有的。”七娘只偏头看着陈酿,他似乎想得很远,是远到七娘无法触及之处。她开始看不懂他的眼神,听不懂他的话。那都是酿哥哥的心事,那些沉在心底,她看不懂,猜不透的心事。七娘讨厌这感觉,好似从前那样,自卑又疏远。现下已出来许久,陈酿看看时辰,只道:“可歇息好了?还累么?”七娘只兀自摇摇头。“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陈酿起身道,“再晚,你母亲该担心了。”罢了,琳琅与阿珠扶了七娘起身。天色昏暗,她捻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下台阶,许是累了,倒不像平日里淘气任性的模样。时至堂前,只见朱凤英、许道萍、谢菱正结伴出来。七娘见着她们,忙迎上前去,唤道:“表姐,许jiejie,菱儿!”朱凤英闻声看去,果是七娘。她身边除琳琅、阿珠,却还跟着一个人。朱凤英定睛瞧了,原是那日见过的七娘的小先生。她上前拉着七娘,耳语道:“你上何处去了?正要去寻你,白叫人担心!”七娘亦笑着耳语回她:“表姐别担心,有酿哥哥呢!”酿哥哥,何时成了酿哥哥?朱凤英一愣,转眼看向陈酿,又看看七娘。只见他一身鸦青衫子,倒是个俊逸郎君,只可惜身为一介商人之子,所谓仕农工商,确是白白埋没了。朱凤英向他行一万福,只道:“多谢先生送她回来。”“小娘子客气。”陈酿亦作揖。同行的三位娘子,唯有许道萍,陈酿是不曾见过的,因而多瞧了几眼。见她面带弱质,身量纤纤,独立似弱柳扶风。也不知是哪家贵女,虽是绫罗满身,到底可怜了些。七娘见陈酿看许道萍,忙过去拉着她,笑道:“酿哥哥,这便是我许jiejie。”陈酿一惊,原是前些日子住进谢府的许娘子。她才名在外,早听七娘提起,却因缘际会,始终不曾见过。许道萍看着他,只觉陈酿颇是清俊,倒不是与堂中那些小郎君们一样的人物。瞧着,七娘又与他很是亲近。许道萍缓缓行一万福,只道:“想必,阁下便是七meimei的先生了。”她因着久病,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当真是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