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写满了
日记本写满了
“盈盈?睡醒了吗?” 轻轻的敲门声,姚妈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姚盈盈慢腾腾从床上坐起来,拿起一本小人书翻开,垂着头。 “mama我睡醒啦。” 低着头,声音有些哑,落下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看不清面容。 肚子已经很大了,身子又重又沉。 “盈盈,给你切了苹果哦,吃水果宝宝白白净净的。” 姚妈把那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到床头柜上,这屋子空了些,关于另一个人的东西都被姚妈收起来了。 瞒,怎么瞒,没有办法瞒,他们感情那样的好,家里又早早装了电话,瞒着不到一个星期就露了馅。 感情再好又有什么用?姚妈很后悔,甚至埋怨宋秋槐,他是有了个好名声,盈盈呢,门口挂着的光荣之家有什么用?盈盈还那么年轻啊,又偏偏这时还怀了肚子。 她最后悔的就是以前没阻止住,任由了盈盈的小性子,随便嫁给大窑村哪个男人,种好村头的那几亩地,都不会经历这样的事。 “妈今晚给你蒸大白面馒头好不好?” 姚妈笑着,亲热地坐到床边,想要帮姚盈盈顺一顺头发。 就看书页上砸下来的几大滴,被头发挡着才没看到的眼泪。 “妈先出去了啊,去揣面……” 姚妈慌忙站起来,有些手忙脚乱,也有眼泪顺着滑下来。 “嗯。” 姚盈盈瓮声瓮气地应答着。 这一刻她们都知道,都知道彼此的伤痛难过,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粉饰。 有些东西不得不交给时间。 等又听到关门声,姚盈盈才把头发拢起来,露出素白一张脸,下巴尖尖的,她这回是真的瘦了,擦干净脸,把小人书合上放到床头。 扶着长枕慢慢躺下,肚子太大了,笨。 那长枕还是宋秋槐缝的,很丑,姚盈盈最爱让他干他不擅长的事儿,她就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笑。 等躺好了,姚盈盈轻轻舒了一口气,透过屋檐望着天空,看了一会儿,又好像忘了眨眼。 姚盈盈就又闭上眼睛。 大片的眼泪顺着眼尾流到耳朵里,好凉,姚盈盈扶着肚子侧过身子躺着,眼泪又润湿了一片床单。 肚子里的宝宝轻轻踢了几下,姚盈盈想起mama的话,宝宝要白白净净的,想起来吃几块苹果,却使不出力气。 算了,这样吧,姚盈盈只觉得疲倦,就又睡过去。 开始知道时候她没哭的,一滴泪也没有,甚至有时候还叫错名字,因为她总觉着这是一个玩笑,宋秋槐怎么会死呢,不会的。 她更讨厌那些怜悯的目光,他们乱说的,他们不懂宋秋槐有多厉害,他能打死一头狼呢,他才不会死。 后来姚妈就不让人来了。 姚盈盈好像也才慢慢知道,宋秋槐真的不在了。 他怎么就死了呢,他给宝宝起了那么多的名字,还没选好用哪个呢,姚盈盈可怕自己选的土了。 早知道走之前确定好就好了。 姚盈盈手轻轻抚摸着肚子,又沉沉睡去。 姚盈盈觉得时间变得好奇怪,一天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有时候睡了一晚上,一睁眼才过几分钟,有时候只是小眯,睁眼却到了黄昏。 她也不知道她的脑子在想什么,她好像漂浮到了半空中,没有了时间的界限,什么都没有了。 等再睁眼,又是漫长黄昏,夕阳从窗外照进来,黄澄澄,沉甸甸的,灿烂又耀眼,照着墙上挂着的单人照片上,她那会儿笑得可真好看。 姚盈盈不知怎的,想起来以前一唱,宋秋槐就冷下脸的那首曲儿。 “正月里,正月正,家家门前挂红灯,小寡妇门前无灯挂呀……死鬼呀……”i 这回再没人管她了吧,是不是也怪她呀,怪她非要唱这样不吉祥的曲儿…… 姚盈盈想笑,嗓子哑得笑不出,就下地给自己倒了杯水,还吃干净了床头柜上头的苹果。 宝宝要白白净净的。 关于他的东西都被姚妈收起来了,姚盈盈这会儿又觉得无所谓了,死就死了嘛,好像谁不会死一样!先死的就有理了吗! 生死是大事,生死是常事,哪有比生死更平常的事。 去梳妆台抽屉掏了半天,翻出来一个黑色的日记本。 已经被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还用彩笔着重写着骂人的话。 因为宋秋槐就是一个王八蛋!他是最坏、最坏的人。 翻到最后,夹着的是只写她名字的房产证和存折。 “这里都是给你存的,房子也是你的,要是有你说的那种情况你把我赶出去……” 恍恍惚惚好像宋秋槐就坐在身边,边说着边给她削苹果。 姚盈盈知道她的脑子在想什么。 一闭眼,全是以前的事。 全是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