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冴洁】这个男孩得了一种不能谈恋爱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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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告白落入尾声,泛起一圈圈涟漪,洁世一呆呆地看着糸师冴用指尖划破自己胸膛,将自己的心掏出交付于他的手中,巨大的震撼,让他看起来近乎痴傻了一般地捧着糸师冴那颗血淋淋的砰砰直跳的心脏,不知所措。伴随着糸师冴话中最后一个字轻轻落下,洁世一感觉手中一轻,仿佛真的看见了一只雪白的鸟飞向了高空。 他感觉自己怅然若失,想要抓住那只飞鸟,想要让糸师冴继续说下去,又若有所思。 糸师冴在剖析自己时,声音一直很平静,淡淡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和往常一样,但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其实那么地暗潮涌动,像善潜者最害怕的漆黑而又平静的海面。 秋日的东京,暗色的夜空,五彩的街道,洁世一突然觉得糸师冴真的好适合这些啊,在这条漫长的排队队伍中,每个人都显得扁平如同背景板,大家不是和彼此认识的人低声交谈,要不就是独自低头玩着手机,如果这时从街角突然冲出来一个手持玫瑰花的男生追在一个女生的后面哭着闹着说:“难道你不喜欢我吗?”大家或许会从原本正在做的事情上抽身抬起头来朝前方窥上一眼。 但糸师冴立在人群之中,完美地融入了进去。 好奇怪,难道大家都听不见眼前这个男人在说些什么吗? 嘈杂的画外音如潮水般退去,一张张惨白的脸失了面孔,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唯有糸师冴一如往昔。 不知何时,他们面对面站着,双手紧紧相拉,彼此注视。 糸师冴牵着他的手,洁世一也不明白是他拉向了他,还是他倒向了他,他将头埋入糸师冴的胸口,伴随着‘砰砰’绽放的心跳声,他看见了糸师冴口中的花一朵朵地开了,红的、黄的、紫的、蓝的花像泼出去的水般肆意地漫出透明的玻璃瓶,像一幅尺寸巨大的画作,他站在画前,抬头仰望,却一眼望不见尽头。 他突然发现眼前的画渐渐地变得透明,母亲温柔的脸透过绚烂多姿的花朵,她双手交叉于膝前,姿态端庄地坐在椅子上问道: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之前你不是说你喜欢经常笑,笑起来很好看的人吗?” “因为……” “因为……” 他低下头,然后作答。 “因为他很成熟。” “他比你大7岁,理应比你成熟。但,成熟的定义究竟是什么?阅历丰富?从容稳重?荣辱不惊?这些的确是十分让人着迷的优点,谁也不能说这些特质不好,但你却因此而爱上他,不觉得更像是爱上了上位者对弱者全方位的碾压吗?” “哎呀呀,你的下一句话不会是他对我很好吧?” 洁世一抬起头,不自觉地咬上下唇,恨恨地说:“这有什么不对吗!他对我很好,他带领我看到了我之前生命中前所未有的风景,这为什么就不能成为我喜欢他的理由!” 花,在对方的脸上绽放,轻颤着花瓣,“那么,十年、二十年后他依旧对你很好,你也阅遍了风景,那时你又能不假思索地回答出什么?” “我很好奇。”她说道。 母亲的脸透过花朵绚烂多姿的花朵再次浮现了出来,他偏着头在想这件事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发生过吗? 画,坍塌了,像镜子一样在他的脚边碎了一地。 “我为什么会喜欢上糸师冴?” 洁世一不解地摇了摇头。 难道喜欢上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眼前空白的画布再次倒塌,层层叠叠地像雪崩一般堆积在他的脚边。 你心目中理想的爱是什么? 追其本质,你会被什么东西所深深吸引? 空茫的白中浮现了旁白般的字幕。 他环顾四周。 白色的画布再次坍塌,他对上了糸师冴碧绿色的眼眸。 他瞪大了眼睛,看他从一丛粉色的花中,缓缓地抬起了头。 正如书中的很多感受,小时候并不明白,无动于衷地看着,却突然在未来的某一天,身体突然像被雷劈中了一般。 六出花的花语是喜悦、期待重逢。 在此刻,洁世一与那时的糸师冴再次不期而遇。 世界轰然作响。 他怦然心动。 他终于明白了当初那瞬如被雷劈中的感受是什么了。 洁世一的双手逐渐环紧了糸师冴的腰,把头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前,像一只失了壳的蜗牛终于在瓢泼大雨中找到了它的家,糸师冴的怀抱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但他这次并不是想要逃避什么。 他在心中组织着语言,但他有好多好多太多的话想要在此时对糸师冴诉说了,翩然的心绪像那只从他掌心飞走的雪白的鸟,它飞的很高,也飞的很远,最终落足于一堆表面布满灰尘的宝箱上,它静静地用它非人的宝石红的瞳孔凝视着他,然后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鸟鸣声,尘封许久的记忆也随着风——漫天飞舞。 他看见12岁的洁世一了。 对方也发现了他,‘他’微微扭过头来,淡漠的表情,稀薄的蓝色,脸上像戴了一张白面具,隔着,一张,又一张,漫天飞舞的记忆,遥遥地望了过来。 他仿佛又跌落至那段他最不想回忆的时光,那时的他每天都无所事事地游荡在沾满绿意的街道上,金黄色的阳光逐渐过渡为血红泼洒在他的身上,夏风与蝉鸣从他空荡的袖口穿过,他仰头一下没一下地在掌心投掷着游戏币,又把它们一一投进抓娃娃机或者街机的洞口,零钱花光了就随便钻进去一家店,书店也罢,花店也罢,便利店也罢,或者是摆满各种恐怖娃娃的神秘店铺也罢,反正只要能让我进去,反正只要能让我消磨时间的店怎么样都行。 “其实……我没有你想象地那样坚强。” “也没有你想象地那样强大。” 洁世一缓缓地闭上了眼,声音细弱,似从回忆中传来,又似从没有完全扭紧的水龙头中一点一滴地漏了出来,“从小我就是一个五感特别敏感又特别胆小的孩子,我害怕一切,远方未落下的雨,四肢纤细有着长长口器的飞蚊,爸爸mama刚开始还特别担心我,这样的我之后该如何融入集体,但很快他们就放下心来,因为我遇到了足球,自那以后我就有了一个梦想,就是成为像埃尔·诺亚那样厉害的前锋,在球场上,我不害怕跌倒,我不害怕冲撞,我不害怕与人争锋相对,只要能让我的球技变好,什么样的训练我都能坚持。但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因为疾病的原因我选择了放弃,虽然足球部的大家都说你永远都是我们的一员!但学校的老师连体育课的热身运动都不敢让我做,因足球结缘的朋友最终因为失去足球这个媒介而变得无话可说起来,但这些都没什么,我一直都认为这些都没什么。” “真正让我害怕的东西是——时间,我的口袋里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却无处挥霍,睁眼之后是白日,白日落下是夜晚,闭眼之后又是新的一天,循环往复,无处可逃,我害怕日落,也不曾期待过天明!那段日子我感觉只有在我的头顶上停了个破钟表,而其它人头顶上的钟表却都是正常运转的,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我坐在教室中央,看着周围同学的嘴在一张一合,一张一合,却没有一个人的唇是朝向我的,我有一种荒诞感,我有一种割裂感,感觉自己并不属于那里,嬉笑的唇,凝视的眼,像大雨还未落下却在半空中凝聚的水蒸汽般萦绕在我的身旁,我开始变得渐渐地喘不气来,但当我终于等到放学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像在水底憋了好久的气般夺门而出,在我以为我终于能够呼吸的时候,门外空白的世界却更让我惶恐,在教室里坐着的时候,我至少知道我还能够呆在教室里,但出了教室我又能去哪里?以前的这个时候都是部活时间的,我心里想着这个问题,双脚却每每都会不由自主地带我走向足球场的方向,等走到半途遇到曾经的部友向我打招呼我才猛然惊醒,随后转身,咬着牙心中阴暗地想到他们一定觉得我很可怜吧!所以每天放学后我都游荡在学校四周的街道上,至于马上回家这个选择,当时的我想都没有想过,这个选项好似从一开始就有人帮我从我脑袋里给剔除掉了。等终于等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我才会慢慢地走回家,此时天地一片血红,信号灯由红转绿,我往前走着,有人与我擦肩而过,一切都像步入了异次元。” “日本人很早就把这刻称作为逢魔时刻。” “一天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黄昏。” “班里一个女孩对我这样说道。” “冴…冴…太紧了!太紧了!你把我勒得快喘不过气了!” “冴?你是吃醋了吗?” “啊啊!你这一定是吃醋了!” “那个女生和我没什么的!真的!我对天发誓!” “只不过是某天放学后她对我说如果我下午有空的话可以去学校的美术室吗?她想要邀请我当她的模特。” “肋…肋骨快断了……”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模特都应该像石膏像一样静止不动,她却对我说,不用在意姿势,我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只要不出美术室的门就可以了,刚开始我很拘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一直呆呆坐在凳子上,不敢动,但我很快就发现,她并没有看我,或者用更准确的话来说,她只是在我刚落凳的时候看了我几眼,就开始垂眸专心致志地画起画来,但最后出来的成品却的的确确就是我,我很好奇,就问她这是什么,她说这是速写,是美术训练的基础,作画者只需一眼就能精准概括出模特的动作及五官特点,更厉害的作画者甚至可以只凭一眼,就能在画中反映出模特的身份及性格特点。” “画中的我,怎么说呢……” “我知道我那段时间心理有点不太正常,但我不知道是我在别人的眼中是那么地不正常。那一瞬间,我站在她的面前,感觉自己像是被剥了皮般。但我还是很感谢她,她给那时的我一个容身之所,就像教室一样。因为她从来不要求我特别摆什么姿势,而我从以前开始就挺喜欢画画的,所以我也开始在美术室里画起画来,之后逐渐发展成白天也在画,晚上也在画,有什么疑问,身旁还有个大触可以随时提问,画技自然进步神速。” “但之后有一天我像闲聊一般问她,为什么那时候你要邀请我来美术室?” “只见她搁下了笔,其实她那个时候早就不画我了,她在打线稿,但我却并知道她在画什么,她缓缓开口说道:其实我一直在等洁君你问我这个问题。” “我从三岁起就开始学习画画,考上东京艺术大学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画画就是我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吃饭、睡觉这些人的本能也不过是为了服务于我能够画出更好的画所存在的。虽然之前我已经认识你一学期了,但我那时并没有特别的关注过你,但突然有那么一天,我背着画板打算上私教课,我从你的身边经过,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注视着哪里,我突然觉得你的脸好漂亮啊,你的脸并不是一张白纸,反而布满毁灭的颜色,夕阳投在你的脸上,在一片血红之中,你湛蓝的双眸朝我这边射了过来。我当时就在想,我要把你放到我的身边!你能够让我的画变得更好!” “但是——糸师冴,你知道她之后对我说什么吗?她对我说我一直很后悔。” “我一直很后悔,我不应该教你画画的,虽然你的画技的确朝好的方向开始发展,但你这个人对于我来说也开始逐渐丧失魅力。刚开始你的画,浓烈的色块,粗糙的线条,画中充斥着一种不安的扭曲的疯狂的魅力,但在这之后,在你的画中,无论什么颜色都开始变得温柔起来了,还记得那副我夸你画得很好的画吗?你画得是你mama背对着你在洗碗槽里洗碗的画面,灰蒙的蓝色,窗外是黯淡的黎明,错落有致此起彼伏的屋顶像闪着微光的鱼鳞,你mama居于画面的左侧,一身淡粉的毛衣,长发微挽,风从窗外吹了过来,露出饱满的闪着珠贝般光泽的额顶,洗碗槽的高度并不适合你mama的身高,使她只能微微地向前佝偻着腰,她是位身材很纤细的女士,但那双刷碗的手,手臂却隐隐透出肌rou的线条,真的是一张很漂亮的画,你一定是很认真很仔细地观察过你mama吧。” “但这样的洁世一对于我来说就对我没有用处了啊,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主动问我这个问题,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有点伤人。” “所以,可以请你现在就离开美术室吗?你打扰到我画画了。” “谢谢你让我发现我并不属于这里。” “我朝她鞠了一躬并说道。” “嗯,所以当时大概就是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情。” “但我是真的很感谢她,虽然之后我们每次见面,她都会无视我,就算我主动向她打招呼,她也不会理我,哈哈,我还以为我在她面前是个不会喘气的死人呢!” “但是如果没有她,就算我自诩自己天生就生了一双可以比别人看的更远更细致的眼睛,我也发现不了原来我的爸爸mama是这么地爱我啊。她给了我一双画家般的眼睛,让我发现了生活中原来还有那么多美丽的事物啊,我知道它们就在那里,但我从来都没有停下脚步好好地欣赏过它们,把它们印在我的心里,就像上下学的路上有一户人家的铁栅栏,户主把它漆成很少见的薄荷绿,我喜欢退后几步去欣赏它,无论是夕阳的余晖还是晨曦,它都像精美的画框般嵌着它们,而不断变化的光线像被融化的黄金一样不断地从天上滴了下来如同活物般爬上锋利如荆棘般的栅栏上,剔透的薄荷绿也每一秒钟都在微妙地变化着,像正在放在火上烘烤的绿色玻璃棒一样,普通的景物也因有了这点睛之笔,而变得特别。如果没有她,虽然…我一直知道我的爸爸mama很爱很爱我,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原来他们的爱是如此细微,细微地几乎让人觉得理所应当,隐入尘烟。” “既然失去了,那就不要再想了,我应该感恩我所拥有的一切。我对我这样说道。” “啊,我真的一直都是一个很让父母cao心的坏小孩呢!再次被mama给拯救了呢!19年前,我胎内窘迫,是我妈当机立断要求立马做剖腹产手术,如果没有mama肚子上那道丑陋的疤痕,就没有我能够睁眼打量这个世界。7年前,果然,如果没有父母的……咦?我是哭了吗?感觉眼睛热热的,冴你这件衣服贵吗?对不起,把你的衣服给你弄脏了,我好久都没有哭过了,不对,明明前不久我才刚刚哭过,哈哈,这段时间我好像经常哭……” “呜呜呜……” 低低的抽泣声难以自持地从他的口齿之间传来,洁世一把他的下唇咬的微微发白,他将头越埋越深,晃动着脑袋,像是要将糸师冴的胸膛给钻一个洞,钻出一条道来,好把自己安放在糸师冴的心脏里,但他却从他的头顶上听到一声极低极低的咒骂声,是——糸师冴。 他骂道:“该死!” “糸师冴不准骂脏话。”洁世一怂了怂鼻子,双手紧紧地揪着糸师冴胸口前的风衣,抬起泪意朦胧的双眼,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成印象派的画作,光影模糊成一团,都市夜晚的灯光颜色实在太过嘈杂,糸师冴的脸晃晃荡荡的,一块蓝的,一块黄的,一块灰的,但从他翡翠色的双眸射出的感情却十分明晰,多得几乎快要溢了出来,担心、心疼、焦灼,只要有这样一双眼睛,整副画作就是活的,就拥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更让人想哭了怎么办! “对不起!我利用了你!”洁世一瘪着嘴,放开嗓子哭吼道,把周围的目光全部震在自己的身上,他低着头,双手捂住脸,任由泪水肆意流淌,但一件衣服落在他的头顶,是那件沾满他的泪水的驼色风衣,他瞬间便被严严实实地裹在黑暗之中,糸师冴一只手牵着他的手,一只手后绕搭在他的肩上,想要带着他逃离此处。 可洁世一的脚却钉在了原地,他磕磕碰碰地说道:“马上…马上就到了我们了!” “下次再来吃!”糸师冴的话却很斩钉截铁,他半抱半拖地将洁世一从原地拔了下来。 洁世一紧紧地回握糸师冴的手,哪怕看不到前方,糸师冴依旧能够稳稳当当地领着他前进,他伸手揉了揉眼睛,这下原本有所收敛的哭声终变成大雨嚎啕落下,这场大雨在他的头顶实在是酝酿了太久了,所以这次,大雨要指天骂地以牙还牙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但洁世一依旧在断断续续地说着,语句屡次被雨声打断,变得支离破碎,像碎了一地的白瓷片,面面边缘都带着锋利的弧度,但大雨中有个孤独的拾瓷者,洁世一说一句,他就在心底复述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傻瓜。 他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带他逃离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如当初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四周人声鼎沸、繁花似锦。 大家一定都在看我们吧。 “我以为我走出来了!我以为只要做爸爸mama的乖孩子就好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人都在逐渐成长,先是高中班主任问我想要报考哪所学校,是要继续升学,还是要到社会工作,我突然觉得好惶恐啊!原来光做爸爸mama的孩子是不够的啊!在社会上活着,原来还要承担其他的角色,我像是一辆中途遭遇了重大车祸的轿车,我以为我被修好了,我一直猛踩油门,却发现,原来我一直在原地打转,没有前进。是我不够努力吗?是我不够乖巧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是啊,爸爸mama是不可能够陪伴我一辈子的,人生终究还是要独自一人蹒跚独行,但在我的手中还有什么可以支撑我独自走下去的东西吗?放弃足球之后,我小心翼翼维护我的身体,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我没有爱好,我没有朋友,我也没有任何重量,空洞地像个纸扎的人般,我维持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作息,我维持着三餐都要好好进食的好习惯,生活像一滩死水般,没有丝毫的变化,平稳、安全,我那双如画家般的眼睛也跟着渐渐沉寂下去了,之前感觉到美的东西,在重复看了千万次之后终是失去了那层梦幻的滤镜。” “我好想逃啊!” “我好想有人拯救我啊!”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打破眼前的困境!” “我一个人是不行的!” “哪怕是离开了爸爸mama的身边,我的生活也始终如一!” “我一点也不强大!” “我一点也不坚强!” “救救我…救救我…”洁世一喃喃道。 “社长?”一道外人的声音插了进来,糸师冴一把夺过金司机手中的车钥匙,把洁世一塞进副驾驶上,随即转身上了旁边的驾驶座,“砰!”地一声就摔上车门,茶色的车窗上移,糸师冴瞬间一只手撑在车窗上,扯下盖在洁世一头上的风衣,洁世一哭得红肿的眼睛刺进他的眼中,他低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但他的第一反应却还是伸手捂住自己这么糟糕狼狈的一刻,但糸师冴的唇却比他更快一步地逼了上来,把他的唇堵得严严实实。 糸师冴的唇微颤,贴着他的唇说道:“什么都别想,感受我!” 一瞬间天地翻转,星轨旋转,哭到闭塞的鼻,鼻翼微微耸动,却连一丝一缕的空气都感受不到,而糸师冴的牙在他的唇上留下尖锐的疼痛,舌尖像来自异界的怪物般凶残地侵入了进去,在他的口中翻搅着血腥味,怪物拖拽着他胜利之后的战利品,冷冷地说道:别想逃! 洁世一一向觉得温柔如林海的眸,瞬间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只是一眼,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 感受我! 别想逃! 除了我,你什么都不准想!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洁世一瞪大双眸,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吻,也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糸师冴,一个人无法呼吸之后,他还能活多久?他用拳头无力地锤着糸师冴的胸口,在漫长的窒息中,洁世一的泪水又涌出眼眶,死亡的阴影如同黑色的绸缎般包裹着他,五感被发挥到了极致,他突然发现糸师冴并没有在呼吸,他的鼻尖在他的鼻根处摩挲着,却感受不到一点气息从他鼻尖处喷出来,他们像两具刚咽气的死尸从担架上爬了起来,找到彼此,疯狂接吻,皮肤温热,抵死缠绵。洁世一渐渐地停止了挣扎,他的双手缓缓下移落在大腿处,五指收拢,将衣料连皮带rou地都卷进掌心,尖锐的疼痛从身下漫延,洁世一闭眼感受着糸师冴。 忍耐。 再久一点。 他对自己说道。 感受我。 洁世一仿佛看到了糸师冴正在低声哀求自己。 人无完人。 糸师冴也非完美。 面对喜欢的人的落泪,他也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既然要做,那就要一往直前,世间哪有那么多的考虑! 先做! 相信自己! 终于,唇移开了,洁世一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他急促地喘息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糸师冴同样紊乱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颊上,吻一路上移,落在他的眼旁,一遍遍爱怜地亲吻。 然后他捧着洁世一的脸颊,不容他有丝毫躲闪的空间,碧绿色的双眸直视着他,缓缓开口:“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我。” “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我。”他又重复了一遍。 洁世一一直觉得糸师冴的眸有一种魅惑人心的魔力,不,里面蕴藏着比魅惑更加坚定的能力,那并非来自基因的编辑,而是来自糸师冴的本人。 “我……”洁世一张嘴。 糸师冴目带鼓舞。 “因为你看上去很强大。” “我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只是坐在那里就闪闪发光,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看你,你虽然态度很温和很绅士,但我能够感觉到你的眼中并没有我,我是谁根本不重要,来赴约的是甲乙丙丁你也无所谓,你那时很傲慢。” “我激怒了你。” “不,不对。你的傲慢已经融入你的骨血之中,你傲慢是因为你各方面都很强大,你自信于你的能力,这样的傲慢我并不讨厌。” “你看上去真的很美,很强,闪闪发着光……” “我的目光完全不能从你的身上移开,就像我四岁时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到诺埃尔·诺亚一样,那种震撼简直如同被雷劈中一般。” “我那时就在心里想,如果你也能一直注视着我就好了。”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你利用了我什么?” “我在想,如果能让你一直注视着我,如果能让你爱上我,是否能够证明我的的确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不再是那个围困在原地的那个洁世一,而是往前迈进了一步的洁世一?” “哦——我让某人对我燃起征服欲。” “你——想吞噬我?” 糸师冴眸中带笑,戏弄般地逼近,无声地赞扬了他,肯定了他。洁世一舔了舔还在流血的唇,先一步伸舌碰到了糸师冴冰凉的唇瓣,像吃什么都要试探一下的小动物,在察觉到并没有什么危险后,它终于放心大胆地去享受食物。 “恭喜洁世一吞噬糸师冴成功。” “你成功了,你成功地让我爱上了你。” 这一次,该洁世一让糸师冴闭嘴了。 “嗷呜!” 03 他们并没有在车中接吻很久,暧昧的氛围被后方传来刺耳的鸣笛声所打破,阻止了他们在车上更近一步,他们已经让停在后方的车不爽很久了,有这么挡道的吗!洁世一赶忙直起了腰杆,一把推开了糸师冴,抹了抹嘴像个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的渣男一样说道:“快点开车!” 糸师冴看他完全从刚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他绿幽幽的眼睛缓缓瞥向后视镜中那辆正在鸣笛的轿车,一脚油门,身下的汽车瞬间窜了出去。 洁世一用手拍了拍燥热的脸蛋,打算打开车窗透下新鲜空气,糸师冴却先他一步,打开轿车的穹顶,风狂啸着呼了过来,洁世一吃了一嘴自己的头发,“呸!呸!呸!”洁世一狼狈地分开脸前的头发,眼睛还没有瞪过去,却听到糸师冴口中发出呵呵呵的笑声,洁世一面带微笑,伸手去拧他大腿上的rou,表情逐渐狰狞。 “哼!”他扭过头去。 两个刚刚敞开心扉的人,彼此沉默不语,但洁世一却感觉此时他的心情无比畅快,大雨终于下干净了,露出一片澄澈的天空,老天爷总得给点晴天瞧瞧吧,最好再添点白色的浮云,再在上面架一座彩虹。 他看向道路两旁飞速闪过的街景心想到,以前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他只会对糸师冴这么地无理取闹。而有时候糸师冴也像个小学生一样,只会一个劲地欺负喜欢的人。 洁世一偏着头,并没有看向糸师冴,但唇上的疼痛却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旁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洁世一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字,“呐……”糸师冴的眼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看着洁世一的指尖扶上了车的边缘,在那上面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接下来该吃些什么?你有头绪吗?我真的快要饿死了!” “快到了。”糸师冴很快就回答了他,洁世一依旧偏头,就在这时,车外闪过一个熟悉的招牌,他转过身来几乎探出车外,向后望去,是樱花豆沙面包!之前糸师冴去国外出差,每当他想起国内什么食物,他就会差人买下送到他的公寓信箱中,他在电话那一端说道:“我吃不到,所以只好请你帮我尝尝味道,好吃吧,吃过那么多家,我还是觉得这家的樱花豆沙面包最好吃,他们家的面包是自己发酵的,之前他们家面包店发生了火灾,店长银行卡啊钱啊什么都没有拿,反而冲进后厨把酵种抢救了出来,他说只要还有酵种在,店铺之后开在哪里都没有问题。我啊,反而在春天不会专门去买它吃,你不觉得只有在天气逐渐变得寒冷起来的时候,看着上面淡粉色的盐渍樱花,掰开它,伴随着扑鼻的热气露出里面赤色的豆沙馅,一口吃到嘴巴里去才会期盼还要再吃几个,春天才会到来吗?” 洁世一又看到了粉色的蜜桃汁、火腿三明治在车外一闪而过,这也是糸师冴请他吃过,他却不知道店铺是在哪里的食物,啊,原来是在这里啊,他心想到。 他是真的饿了,洁世一又舔向唇上的伤口,他想着刚开始糸师冴只会差人送些面包甜点之类的东西,之后蒜香牛rou蛋包饭、煎饺、白酱鳀鱼土豆披萨等食物也会轮番登上他的餐桌,再之后,新泻小国町的新泻黑十全茄子、茨城常陆太田的里川南瓜、秋田县大仙市的鲑鱼……也从全国各地寄到他的家中,搞得他的母上大人最近完全不会来他家里补充食物,反而每次都要帮他连吃带拿,因为他怎么吃都吃不赢。 而糸师冴的声音依旧在电话的另一头淡淡地传来,“我知道一家离你家很近很有趣的卖章鱼烧的店,里面不仅能吃到大颗大颗富有弹性的章鱼粒,而且最重要的是店家是个JOJO脑残粉,他在给章鱼小丸子翻面时,或者淋上酱汁撒上鲣鱼碎和海苔碎时会摆出各种JOJO立还会说各种JOJO里面的名台词,而店主也会根据客人说出的JOJO名台词的不同推出各种隐藏口味。”洁世一顺着糸师冴的指示找到了那家店,“我,祖罗·祖班纳,有一个梦想就是成为黑帮巨星!”他看到排在前面的人这样说道,洁世一简直想要抱头尖叫拔腿就跑,糸师冴的声音却在耳旁嘲讽道:“怎么?洁,你不会想要逃跑吧?” “呵呵,我怎么可能!”洁世一举着手机逞能道。 “JOJO,我不想再做人了!”前面的人一手举着自拍杆一边说道,他低着头强忍羞耻小声地重复道:“JOJO,我不想再做人了!” 洁世一后来说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没有抬头看一眼!我要是抬头看一眼,糸师冴之后嘲讽就嘲讽,我是打死都不会吃它一口的!” “呕!”一口升天! 洁世一赶忙跑到一旁的电线杆,很有缘的是,排在前面那位小哥也在,他依旧举着自拍杆,“这是什么……”洁世一边强忍着恶心感问道,那位小哥抬头好心地分给他一个垃圾袋,“你不知道吗?芥末榴莲糖味啊!” “介意我把你拍进去吗?我会帮你在你的脸上打上马赛克的!” “我、介、意!”洁世一一字一顿地说道,随即看向手中还在通话中却久久没有出声的手机,含恨说道:“糸师冴,我知道你就在那里,你别装死,等你回来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便挂断电话。 呕,不行,先让他吐一会儿! 我竟然忘了找糸师冴算账!洁世一咬牙切齿,而糸师冴不愧贵为老天爷的亲儿子,自有一番逢凶化吉的能力,车停了,糸师冴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买好了过来。” 然后洁世一眼睁睁地看着糸师冴进入了一家红色的麦当劳店铺。 麦…麦当劳? 洁世一感觉世界都变得魔幻起来,这还是那个口味像个老头子喜欢喝盐海带茶的糸师冴吗?他不是应该对这些美式垃圾食品深恶痛绝吗! 而做为全球预制菜的领军人物,麦当劳的出餐速度一向是杠杠的,糸师冴没一会儿就抱着一大袋食物走了过来,等走近了,就将一杯杯壁泌着水珠的可乐贴在他哭得红肿的眼上,随即又将那一大袋食物卸在他的膝上,洁世一赶忙捧起加了冰块的可乐,浑身被冻得直打了个哆嗦。 而糸师冴很快就来到了他的身边,但他并没有立即发动汽车,而是俯身在那一大堆食物中翻找出薯条,抽出一根还冒着热气的薯条塞在洁世一的嘴巴里并说道:“吃吧,这是我最讨厌的食物。” 洁世一像一只兔子似的回应着糸师冴的喂食,看着那节长长的薯条迅速消失在洁世一的嘴巴里糸师冴的眼愉悦地眯起,这才心满意足地发动汽车。 洁世一一手捧着冰可乐一手捧着薯条,心中呆呆地心想到薯条才应该是糸师冴最喜欢吃的东西吧?至于为什么说最讨厌,应该是美味得要死,同时对健康不健康得要死?至于为什么要喂他,应该和他看糸师冴吃下金锷烧是一个道理。 洁世一歪头抽出一根炸得金黄的薯条试探性凑近糸师冴的嘴巴,而糸师冴没有说话,而是一边开车,一边乖巧地吃下。 又是一根薯条凑到糸师冴的唇边。 糸师冴又咔嚓咔嚓地吃下。 哎,感觉有点像喂小兔子吃草一样。 有点上瘾怎么办? 洁世一剥开芝士牛rou汉堡的油纸,低头咬了一口,得寸经尺地举到糸师冴的嘴边,糸师冴毫无心理负担地无比丝滑地吞入腹中。 果然,人人都抵抗不了垃圾食品! 嗯,他也很喜欢吃!洁世一边吃一边想到,明年他一到20岁法定饮酒年龄时,他就要糸师冴带他去居酒屋喝啤酒吃炸鸡! 酒精万岁! 炸鸡万岁! 嗯,他只喝一点点…… “冴,你要带我去哪里?”洁世一突然发现这不是通往回家的道路。 “去海边去看海鸥。”糸师冴回到。 去海边,去他最喜欢的地方,和他最喜欢的人一起,一边吃着他最讨厌的食物,一边看着他最喜欢的动物。 可洁世一却开口说道:“可是这个时候海鸥不是都应该回家去了吗?” 糸师冴停顿良久,开口说道:“我才不管!” …… 秋季的沙滩没有夏天那么抢手,但也并非只有他们两人。 洁世一脱下脚上的运动鞋和袜子拎在手中,将赤裸的足没入粗粝的沙海之中,随即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有结伴的情侣嬉闹着从他们的身旁擦肩而过,洁世一在想在他们的眼中他们是否也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他们慢慢地往前走着,越来越靠近海,被浸湿的沙子,抬起脚稍显沉重,像泥浆,但海浪涌来,扑在他的脚边,拯救了他。洁世一缓缓开口说道:“冴,你不觉得我们有点奇怪吗?” “我们哪里奇怪?” “就是正常的情侣不是都应该先是相互推心置腹然后才会考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与我共度一生的人吗?” “我们……的顺序是不是反了?” “你是在说我在了解你这个人之后就会反悔跟你结婚?” “不…不是……”洁世一摇头,他低头思考着措辞,“但是我的确不是如你所想象的,是那么坚强,那么强大的人。” “那是你眼中的自己,不是我眼中的洁世一,在我眼里你就是很坚强很强大并且很有韧性,跌倒了你会想办法爬起来,遇到困境了你会想办法自救,你是适应性的天才,你不仅想要活下去,还想要认真地好好地活下去,你知道有多少人连他们本身的麻木都感知不到吗?” “那如果我们结婚了,你们家那边的人会反对吗?毕竟我只是个平凡的大学生,而你的事业又那么成功。” “呵,你也知道是我的事业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用双手拼搏出来的,我有能力也有自信我并不需要牺牲婚姻才能让我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再说,得知我有了一个想要共度一生的对象时,我爸妈还忧心忡忡地跑过来质问我,说我别是使用了什么强硬手段逼迫了你接受我的告白。” “怎么会!冴才不是那样的人!他们怎么能够这样!”洁世一忍不住拔高音量,握紧双拳。 “那是我在你的面前一直很温柔,就连我自己也很吃惊,很多人都说我讲话一点情面也不留,我想我只是实话实说,就连我父母都认为就凭我这张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正常地谈恋爱,但我在你的面前也的确是实话实说。” “但好在,你还挺喜欢我这样,而我也喜欢你。” “那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啊,这是完全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你会采取什么强迫手段?我有一点点好奇……” 糸师冴看着他,这个亲密挽着他的手的小混蛋,危险地眯起碧绿色的双眸说道:“你是不会想知道的。” “说嘛~是嘛~”洁世一摇着糸师冴的手臂撒娇道。 “我大概会囚禁你,把狗链子拴在你的脖子上,拿你的家人威胁你不准逃走,天天强迫你。” “糟糕!后面湿了。”洁世一一把扑在糸师冴的身上叫唤道,他抬起头来,糸师冴从上至下,冷静地看着洁世一故作可怜地抬起像小狗一般的蓝眸。 “是你说的要天天做的!” …… 在他们的左手的中指上,素圈戒指闪烁着朴实无华的光芒,在越渐浓厚的夜色里,像抛在深海之中的锚点,一闪而过,似乎象征着这两个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丝毫重量的人,终于缓缓落地,这个世界并不可怕,只要他们拥有彼此,他们就可以继续走下去…… 幸福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