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座
仙女座
他们站在小岛最高处,四面八方都是海水,成群结队的海鸟在头顶上空盘旋着,低低地鸣叫。 太阳遥不可及地挂在海的边际,碧蓝的海水洇开橘红的光晕,潋滟得像是永远不会消亡。 可太阳还是会落下。没入海面时,山谷里刮起了跌撞的落山风。 陆漭际频频回头往这边看,云栀忍不住说:“看什么?找太阳?太阳掉海里去了。” “我在看你,云栀,风要把你吹跑了。” 陆枞然转过身来,“风是有点大,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天上很快就挂满了星星,远离城市的霓虹灯,小岛在海洋上独揽一片繁星。 云栀坐在摩托后座上,小心翼翼地攥着陆枞然的衬衫一角,风从她耳边轻轻掠过,带着绵长的青草气息,田地里偶尔零落出两声蛙鸣。 一切都再惬意不过。 抬头望夜空,好清晰、好密集的星星点缀在其间,几乎是一整条银河。 陆漭际在后面撒开把手慢慢悠悠地骑车,也学着她抬头望天。 陆枞然看了眼后视镜,“别开海里去了。” “哥,你看,天上好多星星啊,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亮的。” “好好看路。” “可是哥,怎么会有这么多星星?” 云栀默默地说:“大概是因为牛郎织女要来相会吧。” 陆漭际一头雾水,“啊?我信你了啊。” “明天是七夕。” “那我明晚倒是要瞧瞧天上会不会有仙女。” “仙女没有,仙女座有。” “那有牛郎座吗?” “只听说过银座牛郎。” 陆漭际皱巴着脸说:“咦——向云栀你不简单啊。” 前面传来两声轻笑,云栀自觉失言,把嘴闭上不再说话。 几人还完车,去路边的小饭馆简单解决一顿,便回了宿处。 云栀洗完澡吹好头发,坐在凉风习习的露台上乘凉,楼下的花园传来陆漭际的呼唤声,他邀她上屋里打游戏。 敲门时,室内只有陆漭际一个人,“然然哥呢?” “洗澡。”陆漭际冲着浴室扬了扬下巴,“来来来,开局了。” “你往边上去,我离屏幕太远了看不清。” “床让你。”说着陆漭际便一屁股坐到地毯上。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云栀盘腿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按着手柄,一输再输。 输到第四盘时,陆枞然走出来了,穿的依旧是以前那套灰蓝色的睡衣,洗得有些发白。 他走到茶几旁拧开瓶盖,“玩什么呢?” “赛车,哥你来,云栀太菜了,赢她毫无成就感。” 他放下水瓶,走了过去,云栀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递出手柄。 陆枞然接过手柄没有坐下,而是选择站在一旁,“输了别叫。” 陆漭际切了一声,“刷牙没?口气这么大。” “然然哥,加油。” “好勒,替我们云栀报仇。” “云栀,你要是喊我声哥,我保证让你。” “想得美。” 陆枞然选定好角色,“开始吧。” 坐着的人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站着的人漫不经心地按着手柄。 云栀看得出陆枞然的cao作显然不太熟练,失误频出,很快就落了下风。 陆漭际嚣张极了,“陆枞然,你服不服?” “没带眼镜看不清,不算,再来一局。” “云栀,你瞧瞧这人,多耍赖。” 云栀说:“你急什么,三局两胜。” “是呀,还有两局,你急什么。”陆枞然戴好眼镜,坐定在一旁。 离得太近,云栀甚至闻得见他身上清新的浴液味,酒店顶灯的照耀下,他的面庞显得格外白净柔和,发尾还微微湿润着。 他扶了扶镜框,收起随意,看上去甚至有些较真。 短暂一局过后,陆漭际得意地看着云栀:“怎么说?” “五局三胜。” “打多少把都行,他一局都赢不了,哼哼。” 陆枞然笑着松动手指,“我要是赢你一局了呢?” “赢了我就喊你哥。” “我本来就是你哥,你还是喊云栀jiejie吧。” 云栀点头,“这个好。” “绝无可能。” 云栀学会一个道理,那就是话不能说满,就像陆枞然本没放眼里结果连输几把,又像陆漭际连赢几把结果还是输了。 她叉着腰从床上站起来,“弟弟哎,快叫姐。” 陆漭际摸着鼻子:“不是说五局三胜么,他这才赢一局。” “少耍赖,刚刚明明说的是赢你一局。” “那最开始还说三局两胜呢。” “那时又没下赌。” 陆漭际指着他哥,“是他先耍赖的。” 他哥咳了两声,打圆场道:“不早了,休息吧,明天带你们去露营。” 隔日,云栀一觉睡到自然醒,已近午时。 下了楼,才发现那两人都不知去踪,她坐在门口晒了会太阳,才见他们拎着超市购物袋回来。 “你们上哪儿去了呀?” “买了点食材。”陆枞然翻出牛奶和面包,“来,先简单垫个肚子。” 陆漭际凑过来瓜分面包,“哥,露营工具你准备了吗?” “岛上有租的地方。”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陆枞然看着窗外说:“太阳紧,迟点吧,先带你们去室内的水母馆看看。” 陆漭际一脸不屑地说:“水母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他陆漭际,一脸兴奋地说:“天呐,水母好梦幻啊,真好看。” 确实梦幻,曼妙地漂浮在莹亮的海水里,四散逸开。 ————--补齐划分线———————/ 馆内开设有水母主题餐厅,只因为陆漭际想要收集到那张稀有的彩色水母立体变换卡,就点了满桌子的甜品。 “鲁莽鸡,你点这么多,我们哪吃得下?” 陆漭际夸下海口,“害,才这点,都不够我一个人吃。” “这样啊。”陆枞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云栀,我们就别和漭际抢了,都留给他。” 陆漭际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哈哈,吃呀吃呀,别客气。” 他看云栀,云栀双手抱臂无动于衷。 他看他哥,他哥慈爱地说:“吃吧,不够再点。” 他没辙,吃一会儿停一会儿,耗了整个下午。 陆枞然抬手看表,“时间不早了,可以出发去营地了。” 陆漭际松了口气,准备从座位上站起来,“那咱们快走吧。” “没事,我和云栀先去,你留在这慢慢吃,吃完再走也不迟。” 云栀凑过来说:“是呀,不能浪费。” 说罢,陆枞然就要带着云栀走,“漭际,慢慢吃哈,我帮你把账结了。” “等等、”陆漭际苦着张脸,“我吃不下了,你们帮帮我。” “吃不了为什么还要点这么多?” “我不是想要那张卡么,谁知道那么费劲才抽中。” “嗯这样吧,你把卡送我玩玩,就勉为其难地考虑帮你一把。” “不行。” “云栀,我们走。” “等等!” “怎么说?” “……你打算玩多久?” “腻了自然会还你。” “要是腻不了呢?” “云栀,我们——” 陆漭际连忙打断道:“给你给你。” 陆枞然笑着伸手,陆漭际不情不愿地将卡片塞了过去,“唉,都给你了,你还打算往哪儿走?” “去趟卫生间,马上回来。”陆枞然将卡放到云栀手里,“云栀,你替我保管,想保管多久就多久。” “好呀。”云栀欣然答应,当着某人的面翻来覆去地把玩卡片。 某人嘴碎地埋怨道,“你仔细点,别给我折了。” 于是云栀将卡片夹在手指中,作势要当飞镖使。 “别别别,我错了,我不该教你做事。” 陆枞然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多了几只打包盒,“别瞪我,我说帮你,又没说现在就解决完。” “我要是知道能打包带走,还用得着你帮我解决?陆枞然,你心眼子黢黑。” “谢您夸奖。”陆枞然乐呵呵地拎上袋子,“走吧,带你们赶海去咯。唉?陆漭际你怎么还赖上了?” “我委屈。” “那,我们先走,你在这委屈着?” 陆漭际“噌”地站起身往门口走。 云栀忍不住笑出声,陆枞然冲她眨眨眼,两人跟着走了出去。 外面,太阳挂在西边的天上,慢慢往下掉。 他们回到民宿,跟老板娘借来院子里停的三轮车,往海边开。 一到目的地,云栀和陆漭际便拎着小桶和铲子冲到了沙滩上,留陆枞然一个人在原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地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他打开帐篷袋子,拿出地钉固定在沙子里,陆漭际远远地冲他喊,“哥,太远了,为什么不把帐篷搭在离海近点的地方?” 话音刚落,汹涌的潮水便往岸上扑来。 陆枞然抖落开绳索骨架,笑着看远处尖叫逃窜的两人。 云栀跑到干净的沙子旁坐下,拧掉裙角上的水,“你笨啊,帐篷会被潮水卷走。” 潮水短暂地退却,陆漭际又跑进湿润的沙子里,埋头扒拉了一会儿,突然咧着嘴回头笑道,“云栀,快看我挖到了什么!” 是星星。 他手里拿着一个黄澄澄的海星。 云栀伸手讨要,陆漭际嘚瑟极了,拿在手里炫耀个不停,就是不肯给。云栀吓唬他,作势要上去抢,陆漭际连忙后退几步躲避,结果扭头撞上了潮水,层层叠叠翻涌而来的潮水。 他怪叫着逃跑。 云栀快乐地拎着小桶回到营地旁,“然然哥,我来帮你搭帐篷。” “好啊,你帮我拿着这两个角,小心别被风吹跑了。” 陆漭际湿哒哒地回来了,“哥,云栀差点害我被潮水冲走,还好我跑得快。” “那怪可惜的。对了,云栀,你挖到什么了呀?” 云栀摇着手里的小桶说,“有贝壳、猫眼螺、大蛏子、还有小螃蟹,陆漭际走运捡到一颗海星。” 陆漭际补充道:“我们还捡到一样东西,哥,你猜猜看是什么。” “海草?” “不是,下午你才见过。” “水母?” “是呀,被潮水卷着搁浅在沙滩上,跟透明塑料袋似的。云栀觉得没下午看到的水母好看,嫌丑就放走了。” 云栀瞪着他,“什么呀,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自己觉得不能吃才放走的。” “嘿嘿。” 陆枞然打好最后一个绳结,站起身来说:“别站在那儿嘿嘿傻笑了,过来把桌子摆好。” 他们支起炊具,点上营灯,围坐在桌子前,对着大海,对着夜空,涛声阵起,三两缕烟火明灭,直上云霄。 没人说话,因为都顾着埋头吃。 陆漭际因为下午塞得多,最先放下筷子,他一会抬头看看天,一会又古怪地看一眼身边的人。 云栀察觉到他的眼神,没好气地问:“你老看我干什么?” 陆漭际矢口否认,“谁看你了,我看天上的仙女呢。” 陆枞然闻声抬头望天,“今晚又没出星星。” 云栀嚼着蟹腿,“我怎么看见好多星星?” 陆漭际笑话她,“你吃傻了吧你,只有月亮,哪有星星。” “刚刚我真的看见好多星星,唉?怎么又没了。” 陆枞然发觉到有些不对劲,“云栀,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啊?我脸红了吗?” 陆漭际不屑地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并排坐着吃个饭而已,脸红个什么劲?” 陆枞然有些担忧,“云栀,你对海鲜过敏吗?” “呵她那哪是过敏啊。” 云栀摇头道,“只有过花生过敏。” “哦,那就好。你没觉得哪儿不舒服吧?” “没有……不对,我头好像有点晕。” “头晕?” “嗯,胸口还有点闷。” “胸闷?” “有点想吐。” “云栀你快别吃了。” “然然哥,我好像有点呼吸不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