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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儿子说的,双眼却望向程询。他站在床前,正回头看着她,笑容和煦,眼中是她最熟悉的温柔缱绻。她不自觉地随着他笑起来。“不是这混小子捣乱,我早就接到你了。”程询说着,回身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儿。天赐嫌弃地打开父亲的手,想抬手擦脸,却在半道僵住,末了,又气又笑地指着父亲的手说:“才挠我脚丫的痒痒……”他自己的一双手,刚刚也忙着护着脚了。怡君忍俊不禁。程询一臂捞起儿子,“这下总该去洗漱了吧?”天赐抽了抽小鼻子,把脸埋在父亲肩头,用力蹭了蹭。程询朗声笑起来,往净房走的时候,用力搂了搂怡君,柔声说:“你也去洗漱吧,我哄着这小子睡觉。”怡君点头,“嗯。”天赐这才抬起脸,对着母亲甜甜的笑,“娘亲,您去睡吧。”怡君笑着握了握他的小手,“好。听爹爹的话,记住了?”“……”天赐嘟了嘟嘴,“娘亲,那很难诶。”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觉得爹爹太难对付了。程询拍拍儿子的背,“说吧,你哪儿又痒了?”天赐笑着拧身,双手捉住父亲的大手,“没有,哪儿也没有。”“贿赂贿赂爹爹,不然——”程询一反手,把天赐双手拢在掌中。天赐没办法,扁了扁嘴,凑过去亲了亲父亲的面颊。程询由衷地笑起来,抱着他走到次间洗漱。怡君并没当即回房,恍惚地站在原地,听着一大一话。天赐问:“爹爹,您什么时候教我读书写字?”程询说:“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天赐接道:“您只有晚间得空,是吗?没事的。修衡哥跟我说过了,我也可以的。”“那就行。”程询柔声道,“明日让我看看你最近的功课,我心里有数了,才好制定个章程。”“好啊,好啊。”天赐高兴得拍着小手,“那,明年我可以习武吗?修衡哥就是这么大的时候开始习武的。”程询说:“你可得想好了,习武很辛苦。”“不会的。”天赐认认真真地保证,“我看过修衡哥哥练功,是很辛苦,但是他现在很厉害的,因为习武,好多事都能轻轻松松学会,比方骑马。我也要像他一样,不怕吃苦。”程询问道:“跟祖母、娘亲说过了么?”“说过啦。”天赐答道,“祖母和娘亲都同意,说只要爹爹同意就好了。”程询爽快地道:“我当然也同意。”“还有,您得教我画画。”天赐说,“以前我看的您那些画像,都是娘亲、修衡哥哥画的,跟您一模一样诶。修衡哥哥的画技,主要就是您教的,我也要学,想给您和娘亲、祖母画像。”程询说:“成,只要你想学,只要我会的,都教你。”“对了,爹爹,”天赐的小声音有点儿紧张,“您不会再走了吧?”程询笑说,“起码最近几年,都会留在家中。”“太好啦。”怡君听到这儿,才缓步出门。那边的天赐高兴之后,仰起脸,眼巴巴地看着父亲,“爹爹,您在南方是不是特别辛苦?去年,祖母、娘亲和修衡哥特别担心您,虽然他们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那一阵格外繁忙些。”程询心里暖融融的,“怎么,你也担心爹爹?”“是呀。”天赐目光澄明,表情认真,“您是爹爹呀,我怎么会不担心呐。”程询亲了亲他的额头,“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儿的么?”“那您可以给我讲讲那边好玩儿有趣的事情吗?”天赐甜甜地笑起来,“以前您都是在信里跟家里人说,我要您亲口讲给我听,讲好多好多。可以吗?”“可以。”程询笑开来,“每晚睡前讲给你听,直到讲完为止。”天赐搂住父亲的脖子,“爹爹真好。我要快点儿换寝衣歇下。”。怡君沐浴更衣之后,在寝衣外罩了件斗篷,亲手整理程询的穿戴、日常用品。他与新任广东按察使交接公务的日子不短,便让部分护卫带着箱笼先行一步。箱笼到家的时候,他刚启程。整理箱笼的时候,她发现大多数衣物的新旧程度与带走时无异,有几件锦袍、深衣、道袍却因常穿之故,明显陈旧许多——都是她以前给他做的。临行前他就说:“把你以前给我做的锦袍、深衣、道袍带上就足够了。新做的不妨放着,等我回来再穿。我喜欢穿旧衣服,自在。”他说归说,她与婆婆还是照常准备,把针线房做工最好的衣物悉数给他放进箱笼。后来,他在信中抱怨:不听话,害得我要自己翻箱笼找出常穿的衣服。她反过头来逗他:那怎么着,给你送两名有才有貌又细心的丫鬟过去?他回信时认真地说:两个可不够。程安、程禄、程福年纪都不小了,你闲时不妨留心一些,有合适的人,就给他们张罗着,回去之后,我想喝他们的喜酒。她不好意思再没正形,郑重应下。怡君把几件衣服逐一展开,又仔细叠好。不会再让他穿,要好生存放起来。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形时,他已走到她面前。灯光影里,夫妻二人细细打量着对方。她清减了几分,轮廓愈发清晰,显得脸颊更小,美丽的眼睛更大更亮,眼尾微微上扬。很奇怪的,这样的她,看起来娇娇小小,全不似已为人/妻、为人/母的女子,全然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模样,但是眼波流转,温温柔柔地看着他的时候,又平添三分柔媚。他瘦了,面色有些苍白,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变化是眉宇间再不能掩饰的清冷锐利,是容颜愈发的俊朗惑人。如果不是他眼中氤氲着如昔的炙热缠绵,她想,他会让她不知所措。是的,她的夫君,原是轻易便可与尘世划出界限的人。程询抬起手来,轻柔地抚过她的眉眼、面颊、红唇。干燥温暖的手,带来的触感微痒——他指腹不再是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