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8 变成猫，变成虎

    莉莉的假期结束了。

    冬雨下得更频繁的时候，她回到校园。

    学校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或者至少没有太大变化，只有女寝外墙因连绵的阴雨出现了几条裂痕。理应有人修缮的，可除了外面浮空的脚手架以外，就再也没有能够佐证修理正在进行的人或事物存在了。或许，那些人只在她上课的时候才会出现吧。莉莉想。

    石墙的开裂在日复一日地缓慢弥合，莉莉却还是不明白魔法能够解决的事情为何要交由人力去做。选修课老师提前宣布下课的那个下午，她才终于寻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后勤人员回答了莉莉贸然的提问：为了保护古建筑物（是的，她目前在住的这幢寝室楼已经有长达一百年的历史了）以及学生不受恶意伤害，IRC里的绝大多数建筑都被施了反复原咒以及某种抵抗符文。因此，修理开裂的石材确实变成了人工才能完成的事情。

    “哦……”莉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只是走进寝室楼的时候依然感到不安像缭绕的烟雾那样缠上来：把悬浮的脚手架就这样留在女寝外合适吗？不会有什么安全隐患吗？

    还是得关好门窗才行……

    她来到露台上，从邮箱里取出几份未读的活动通知。开学后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关注学校最新开展的课外实践活动。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莉莉想要得到它们附赠的学分或荣誉。早在开学之前，她就已经通过信鸽收到了自己的成绩单——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好一些，只有一门特别难的科目她得了B，其他大多都是A以及A-，魔药学和魔法通史她甚至拿到了S的评价。瑟奇加当时就在她旁边，看到那份成绩单时都笑了：“我不该试图质疑你的魔药的，莉莉。”

    总而言之，她的成绩已经达到申请奖学金的标准了，现在需要为之努力的就是课外实践的部分。不过这两天，她通过公告栏和邮箱收集到的大多数是研究项目的招募书，少部分是文体赛事的流程介绍，都是一些莉莉既不感兴趣、又不能保证回报率的活动。只有今天收到的这份招聘启事还算有点意思：阿伦老师在为他的温室花园招募学生助理，他将为受聘者提供4个学分及津贴。莉莉没有过多思考就做出了决定——开玩笑，怎么可能错过！这种基本上只需要跟花花草草打交道、又能拿学分又能拿钱的工作！她的魔法生物辨析考了A，还算拿得出手；更不必提阿伦老师也是性情温和的英俊男子一位，跟他共事想必舒心。

    就这样，莉莉火速写了一封申请信，连同自己的课表一起寄给了老师。两天后，她就收到了老师的回信——阿伦请她在课后到办公室参加面试。

    很明显，收到邀请的不止她一个，因为下课后往阿伦办公室方向走的除了她还有别人。莉莉原本没指望自己能够在众多候选者中脱颖而出，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阿伦却因为上学期她那份独立完成的插花作业对她印象深刻。他用轻松的、带笑的语调对她说：“是莉莉吗？我还记得上学期你自己完成的作业，很漂亮。”

    那就请通过我的面试吧！莉莉在心中大喊。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方面因素的影响，一天之后，莉莉还真的从邮箱里取出了那份来自阿伦的录用函——看来他可能是真的很喜欢那盆插花。

    瑟奇加还不知道莉莉得到了一份新的工作。中午，浴室方向传来比平时慢一些的步音，他知道是她，还没看到她人的时候就已先一步叫出那个与花卉同源的名字：“莉莉？”

    与那张小巧的脸一起出现在视野中的却不再是完整的经典款冬季校服，而是一盆娇嫩的、每一片花瓣都沾着晶莹露珠的白百合。

    于是他笑了，自然而然地改口：“——原来是莉莉，和莉莉丝。”

    莉莉把花放在吧台上，抬起头，用圆杏仁一样的棕色眼睛看他：“你可以帮我照顾它吗？”

    这盆花是阿伦老师送她的入职礼物。莉莉其实不想收下——如果有选择的话，她不想养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她既害怕对其他生物的生命体征负责，又害怕有朝一日不得不跟那些脆弱的、寿命短于自己的动植物分别。可嘴唇几度张合又始终不知道要怎么拒绝老师的好意，于是最后还是只能抱着百合花回来了。

    好在，她可以懦弱地把这种责任转嫁。毫无疑问，他会愿意帮忙照料它。她清楚这一点。

    而事实确然如此。

    他注视着她，那只刻板的、无生命的欧泊义眼都在这一刻生出荡漾的眼波，海水一样将她包裹：“当然可以。我会一直照顾莉莉丝的。”

    当晚，外面下了点小雨。

    莉莉在温室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回来时早已疲乏不堪。她放好热水泡了一个让浑身皮肤变得通红的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听到窗外的雨越下越急了。她一会儿想，幸好回来得早，不然她都不敢想自己会有多狼狈；一会儿又想：寝室楼的外墙真的还修得好吗？直到现在，那些浮空的脚手架都还悬在外面。

    最后，她忍不住质疑自己：我是真的锁好门窗了吗？

    莉莉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被帘幕掩住的落地窗。她能够听到雨声、雷声、斜打的雨点与玻璃相撞的敲击声，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昭示着今天是很适合看书或睡觉的雷雨天。

    所以按理来说不该听见。

    不该听见很轻的、什么柔软却有重量的东西啪嗒一下落在地上的声音。

    莉莉的心几乎在一瞬之间提到嗓子眼，脑子里乱哄哄的念头绞缠成无解的毛线团，最后只剩下对于自己动作慢的庆幸：还好还没拉开窗帘。

    还有去拿魔杖的时间。

    她转身从桌上拿起魔杖攥在手里，很小心地、用空闲的左手慢慢拉开米白色的帷幕。

    窗帘一点一点被拉开，

    她也看到了在雨夜制造轻微声响的究竟是何物。

    好消息，并不是人类、企图夜爬女生寝室楼的不轨之徒，

    而是——

    隔着落满雨水的玻璃，莉莉与窗外被瓢泼大雨淋得浇透的狗狗对视了。

    长得相当俊俏，可以被选拔去做狗中超模。棕色毛发，深灰色、又或橄榄绿的眼睛。立耳，体格适中，应该是某种大型犬，只是目前尚未成年。

    总之，这是一只漂亮的、看着很像雪橇犬的小狗。毛一绺一绺的，还在不停往下滴水，狼狈得要命，坐姿却依旧很板正。很安静，不动也不叫，只是在雨中用一双透亮的圆眼睛静静地与她相望。

    ……要放它进来吗？放这只可怜的、狼狈的、大概还很冷的狗狗进她的宿舍？

    没有过多思考，恻隐之心迅速在脑海中占领上风。

    她伸手去拉推拉门，拉了两下它却纹丝不动。

    ？

    莉莉的视线缓慢地上移到门锁处。

    啊。

    原来确实锁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