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联姻

    金陵，夜雨。

    郊外的澜公馆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水晶灯的光芒如同白昼。

    今日梁家夜宴，到场的都是自个家人，衣香鬓影，珠环翠绕，好生热闹。

    台座上的鎏金珐琅时钟到了整点发出一道清脆的金属鸣叫声，窃窃的交谈声停歇，本应坐满的席位堪堪少了一人，却是今日的主角之一，梁家的二世祖梁也。

    姜家祖孙远道而来，特意设宴接风洗尘，顺便公布联姻喜讯。梁怀德知晓梁也不情愿，只是没想到这个混账竟然不分轻重，干脆缺席甩脸子给人难堪。

    这是在打他梁怀德的脸！

    梁怀德难得动了气，一脸怒容，“周副官！你带人去把那个逆子给我捉回来！”

    说话时脸都气白了。

    “要是反抗，直接拿绳子捆了！”

    周恪领命去长荣饭店拿人，外头的雨势更盛了几分，浇在园里新移植的芭蕉叶上，淅沥作响。

    人没到，可干等着总不是事，只是委屈了姜小姐。

    姜栀今日穿了身时兴的旗袍，娉婷婀娜，墨绿的绸缎衬得脸如玉盘，雪肤细腻。若不是姜家落了难，怎会轮到梁也娶她。

    梁怀德不动声色地压了压怒意，吩咐：“开饭吧。”

    大户人家用饭时规矩颇多。梁怀德虽为领兵打仗的粗人，可治家严谨，倒也没人敢明面上笑话，一顿饭下来好歹是宾主尽欢。

    姜家今时已不同往日，江南生意一落千丈，离火烧眉毛就差一步。如不趁早傍上大腿，被蚕食殆尽只怕是迟早的事。

    望了眼那方缺席的位，姜老太太内心千回百转，家族，个人，在心头拉扯。

    早春的雨可真冷啊。

    到底是姜家从小金尊玉贵养到大的姑娘，老太太终是不舍，迟疑地开口：“老身今日多谢大帅与夫人款待，联姻一事，若是二少那边有疑虑……”

    眼下时局动荡，民不聊生。自古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梁家不想多个累赘，情有可原。

    “没有疑虑，子女婚事向来是父母做主。”

    梁大夫人笑吟吟接上话，“阿栀我看着就喜欢得紧，嫁过来必定会对亲生女儿般，老夫人尽可放心。”

    这么看来，梁家想要联姻的诚意倒不假。

    老太太放下心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是我多虑了。”

    大夫人又接着欢喜道，“我找人算过，四月初七是千载难逢的好日子，天气也暖和。三个月时间准备婚礼，理应来得及。”

    就这样，婚事定在了四月初七。两家又商议了些旁的婚礼细节，到底没等到梁也。姜老太太便先行带着姜栀离开，不到一刻钟功夫，周恪才带着喝得酩酊大醉的梁也回来。

    “现在是新时代，讲究自由恋爱。你们那套封建余毒要不得！我要freedom！”

    梁也纵使喝醉了，仍不忘大声抗议。

    梁怀德看见就来气，忍不住骂道，“留洋留了个什么东西，好的不学，尽学了些乱七八糟的回来。从今日起，不准二少爷离开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