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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那四个人吗? 自然是怨的。 可她更恨的是高辙啊。 那个人,她真的好喜欢。 可是,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原本是喉咙被掐着喘不上来气,胸口要被撕裂似的,突然间她张大嘴,压着的什么东西从喉咙里蹦出 来,让她喉头一松,得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小姐,小姐有人在焦急的唤她。 那声音像是把游离在外的她往回拽。 她脑袋嗡嗡一下,眼皮缓慢的眨了眨,入眼便是刺目的红,然后眼前的一张脸从模糊到清晰。 她终于看清了跟前那张脸焦急的脸,是星辰。 星辰扭头欢喜的去喊,“小姐醒了,不必叫大夫了。” 又走过来两个人,一个是矮矮胖胖的妇人,是自小就照料的徐mama。 另一个是绿锦,此时还是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谁曾想……陆菀看到她的时候,眸光不自觉的收紧,手拽 住了被子。 “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徐mama慈爱的看着她,将她扶起来靠着,又对绿锦道,“给小姐倒杯水。” 陆菀靠在床上的时候,得以完全看清楚这屋内的情形。 龙凤红烛,到处是喜庆的红色,就连盖着的,枕着的,都是交颈而卧的鸳,预示着恩爱两不疑。 绿锦将水递到徐mama手边,徐mama接过来,要喂了陆菀喝。手腕被陆菀一把捉住,手一颤,那茶水便落 徐mama不管那些,只焦急的去看陆菀,还是不大对劲呢。 陆菀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徐mama尚未开口,身后的星辰道,“今儿是小姐和姑爷大喜的日子,小姐自然是在卫国公府了。要不还 是去叫姑爷吧?” 后头一句话却是对徐mama说的。 行程也看出来,陆菀不大对劲。 陆菀一把拂开徐mama的手,快速的下了床,跌跌撞撞的到了铜镜前。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此时她才十五岁,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她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一双 灵动的眸子,一张红润的脸,粉雕玉琢一般。和日后被这后院生活折磨的不像人样的她简直是拍若两人。 陆菀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喜的自然是她重生了。哭的是何以重生在了洞房花烛之夜? “小姐可是被什么吓着了?不妨事的,都是假的,老奴在呢。”身后有温柔慈爱的声音。 陆菀转身看向她。徐mama呀,一直在照顾她,是个忠仆,便是她被四个身份低微的小妾欺负时,她也是 拼死护主了。可惜,她年纪大了,经不住那些人的打。 陆菀抱住她哭了起来。 这一哭,屋子里的人都懵了。 只是还未搞清楚陆菀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声音,“二公子,你来啦。” 陆菀咯噔一下,是高辙来了。 喵星人 说: guntang的新文来了,希望大家支持,喵 徐mama最是了解陆菀了,看她像是惊了一下,小声问道,“不想见姑爷?” 陆菀索性点了头,道,“徐mama,我不想见他。” 徐mama也没问缘由,只有些为难。 星辰一听便觉得不妥,她心直口快,对陆菀道,“小姐,今日是小姐和姑爷大喜的日子,便是小姐有什 么难言之隐,不如叫姑爷进来说开了才好。” 陆菀索性耍起了小性子,道,“我今日便是不想见他。见他恶心头晕睡不着觉。你那么乐意见,你 去。” 星辰又变脸似的忙笑着道,“我的好小姐,你不是最喜欢姑爷了吗?总夸他有学问,还说人家长得仙君 样。” 陆菀嘟嘴,“便是现在不喜欢了。” 陆菀这个年纪,本就是可以要性子的时候,旁人也没觉得不要。 徐mama道,“老奴去说说看吧。” 陆菀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就知道最疼我。不像这小丫头,胳膊肘已经往外拐了。” 星辰张着嘴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十分无语。 徐mama便出去了,在外头和高辙说了几句,随后便回来了。 徐mama对陆菀道,“姑爷同意了。只今日这特殊的日子,不叫姑爷进门是不行的。老奴与姑爷商议之 下,便决定小姐在卧房睡着,姑爷便在外间的榻上睡着。到时候也不叫人起疑。” 见陆菀似乎还有异议,徐mama又补充道,“小姐已经入了卫国公府的门,一言一行,不仅代表着卫国公 府,也代表着镇国公府。不该任性的时候,就不能任性。老奴比小姐多活了几十岁,便倚老卖老一回,小姐 听了老奴这次吧。” 徐mama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陆菀自然不能再说什么。 且她脑子还一片混沌,需得有点时间理一下头绪。 徐mama说的不无道理,她此时不好事情都做死。 她嘟了嘴,假装无奈道,“那好吧,就听徐mama的了。总之徐mama一切都是为了我好的,我知道的。” 她一说话,声音软软的,整个人都显得娇懒可爱。 徐mama不由也心情转好,道,“那小姐就在这待着。老奴带星辰去给姑爷铺床。” “徐mama带绿锦去吧。” “为何?” 陆菀故意睨一眼星辰,道,“叫她不帮我,我还得教训她呢。” 徐mama一笑,带着绿锦出去了。 不一会儿,陆菀便听到高辙进门的声音,和徐mama客套了几句。 屋里头绿锦伺候陆菀换上了寝衣。 听高辙在槅门外道,“菀菀。” 自她与他两情相悦,他总温柔唤她一声菀菀。亲昵的就像是触在心头的情话。 可如今听起来,却已经恍如隔世。 隔着一扇门,陆菀却能知道他如今是个什么样俊俏的公子模样 因为她从未忘记。上一世洞房花烛夜,他一身红艳的喜服,衬得他肤色很白,眉眼疏朗,身形颀长,就 是个活脱脱的仙君模样。尤其是他笑起来,秀雅的像是琉璃美玉。陆菀以前总爱闹他,用手指戳着他嘴两边 叫他笑。 她垂眸应了一声,“嗯。” 高辙道,“你既身子不爽,便早些歇息。这几日,我,定不闹你。” 话说的有些隐晦,此时的他还有着矜贵公子的秉性。 陆菀大概猜到了徐mama对他说了些什么。她依旧是淡淡的应了一句,“嗯。” -边的星辰抬头看她一眼,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她的小姐好像不同了。平日里见到高辙会害羞,会雀 跃,今日这么大喜的日子,她怎么好像,冷淡了? 正想着,又听陆菀道,“徐mama年纪大了,外头清冷,留绿锦在外头同候你吧。” 星辰便想着,小姐到底是关心高辙的。定是她多想了。 外头又听到高辙的声音,声音柔柔的,“我就在外头,你若有事,便叫我。我,睡觉,不沉的。” 星辰听罢噗嗤笑出来,捂着嘴小声对陆菀道,“姑爷今日定然睡不着了,憋的难受。” 陆菀拿眼睛瞪她一眼,手在她腰间掐了一下。 重生到十五岁那年的大婚之日,对陆菀来说并非是立马就能接受的事情。但到底这些熬不过瞌睡虫,她 盯着帐顶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睡下了。 第二日她骤然睁开眼,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大片阳光透过窗外的那棵梧桐树斑驳的照进来,微微 刺了她的双眼。她茫然的伸出手,那阳光酒在她的心。 那只手洁白细腻,青葱一样的娇懒。阳光穿透手掌的边缘,透出淡粉的血rou的颜色,鲜活而富有生命 力。 陆菀彻底的确定了她重生了的事实。 她呼出一口气,既然重生了。那这一世,便好好的活 徐mama推开槅门进来,身后的星辰手上捧着衣裳。她平日里每日要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鞋,又该配什么 发饰,都是极有讲究的。 陆菀随随便便往街上一走,她当日的穿着打扮第二日便有许多人争相效仿。坊间都在说,陆菀便是一颗 明珠,风头远远盖过当今圣上的几位公主。 徐mama过来扶着陆菀起床,道,“今日不能贪睡,一会儿还得去给长辈敬茶呢。” 说话的语气都是哄着她的。 陆菀表现出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起来了。 星辰过来给她穿衣裳,却见绿锦满脸不悦的进来了,一屁股坐在了屋内的椅子上。陆菀一眼便见了她 水红色的襦裙。 陆菀一贯宠星辰和绿锦,是以两个人在她跟前也可以放肆些。 绿锦这行为本就没什么,徐mama却皱了眉,又看了一眼陆苑,没说什么。 陆菀知她想着什么,星辰给她整理衣袖的时候,听她道,“绿锦,到了卫国公府不是自己府上了。你一 言一行旁人看着呢,我可不想旁人说我身边的人没规矩。” 绿锦实在没料到陆菀突然这么说,她本就受了委屈,听绿锦这么一说,眼眶便红了。 星辰看了她一眼,毕竟是身份相同的姐妹,便问道,“怎么还哭上了?小姐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的。咱们可不能丢了小姐的脸面。” 绿锦站起身,拿了帕子擦一下眼泪,走过来也给陆菀整理衣裳,道,“奴婢不敢气小姐,小姐说什么都 是对的。小姐是气那院子里的丫头。” 她说完,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可知道姑爷院子里有个通房丫头呢?” 陆菀知道。 大户人家,有通房丫头实在是太平常的事情。她的兄长也是有的。上一世,她嫁过来的时候,高家已经 把人给遣走了。陆菀也没说什么。 她漫不经心的问道,“有便有了,大惊小怪做什么?” 绿锦道,“她欺人太甚呢。一副少夫人的做派,指使奴婢干这个干那个的。奴婢不听她的,她竟叫另- 个人将奴婢拦住了。” 徐mama看一眼陆菀,陆菀正好拿眼睛瞟她。 徐mama给她把头发理好,又插上一支子,道,“院子里该定的规矩就该定,小姐才是这院子里女主 点: 这一点院子里的人都该清楚。” 陆菀眯眼一笑,道,“那我就去给她定定规矩啦。” 徐mama点头,“夫人交代过,小姐在这一切,有镇国公府兜着呢。只别太耽误时间,还得去敬茶。” 陆菀点头,“放心,我有数。” 说完便挑眉看一眼星辰和绿锦,道,“走,定规矩去。” 星辰和绿锦都欢喜的跟上。 陆菀提了裙裾刚走到门边,正好见一人捧着早饭进来,陆苑看的真真的,门旁边一条腿伸出来,那人被 绊,手中托盘脱落,碗中的清粥酒在了陆菀的裙子上。 那丫鐜吓坏了 忙跪下来, 该一路 结结实实的跪在了酒出来的清粥和小菜上 也是实诚。 一旁的始作俑者故作惊讶的走出来,道,“呀,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这小妮子怎么这么不长眼睛,竟冲 撞了少夫人?” 她又看向陆菀,道,“衣服都脏了,少夫人赶紧去换了吧。” 她垂首时,那眼眸露出些得意之色。敬茶让长辈等着可是大忌 陆菀瞧她一眼,这就是高辙的通房丫头啊。原来这一世在这里就有交集了。上一世,高辙是把她藏起来 了吧,若不然后来怎么会成了他的妾室呢? 她叫什么来着?哦,叫素萝。 陆菀看着她浅浅一笑,然后一脚迈出去,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一巴稳稳的扇在了她的脸上。 喵星人 说: 绿茶太多,一个一个收拾 这一巴掌,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愣了。 星辰欢喜的去看绿锦,绿锦面露得意之色。两个丫头因为有这样的主子也觉得面上有光。 素萝捂着脸呆住了。 陆菀才嫁过来,竟这么对她。陆菀生在国公府,心思单纯,她便是吃定了这一点,才胸有成竹的演了今 日这一出。却不想,栽了 陆菀没嫁过来之前,她是这院子里的女主人,平日里院子里的人都要看她脸色的。 她自然不能被这样白白打了,若不然,日后如何立足。 素萝看着陆菀道,“少夫人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原来竟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打人之人?竟不将我们这些 下人当成人看?这理到哪里都说不过去的。奴不服。” 陆菀又扬手在她另一侧脸上扇了一巴掌,嗤笑道,“你不服?明知道自己是个下人,怎么还摆出少夫人 的姿态来了?谁给你的胆子?" 素萝脸火辣辣的疼,却看着陆菀道,“少夫人干脆打死奴婢吧。这才是少夫人的姿态是不是?" 陆菀问道,“你是想说我不讲道理?” 素萝一个是字已经到了嘴边了。 却听陆菀道,“我就是不讲道理了啊。我这人呢……”陆菀翻转自己的手看了看,道,“嘴皮子不行, 能动手的事情就不想吵吵。你还想试一试吗?” 说到后面的时候,陆菀的手又作势扬了一下,吓得素萝忙双手捂了脸 陆菀收了手,徐mama过来将她扶了到了屋内。陆菀转身道,“你呢,同候高辙我没意见。可你不该对我 的人指手画脚的。” -旁的绿锦不由的扬起了下巴,对素萝露出不屑来。 陆菀又道,“便是我养的一条狗,要杀要别,也只能我说了算。你不过一个陪床的,没这个资格。” 素萝被这话羞辱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过去了。她那点骄傲的资本被陆菀狠狠的踩在了脚底下。 她垂眸时,余光警到一袭蓝衣。 两行眼泪像是开闸似的便淌下来了,她哭着跑到高辙跟前,特意将那通红的脸放在高辙跟前,道,“公 子,奴婢没法活下去了,少夫人要打死奴婢呢。可素萝要死,只能死在公子手里的。” 高辙皱了眉。 平日里瞧着素萝温柔体贴挺讨人喜欢的。可今日一早,她一口一个死,不是触他的眉头吗? 高辙语气也冷了下来道,“不是叫你走了吗?怎么又在这里了?” 素萝恍惚一下,哭着道,“奴婢舍不得公子,想回来看看你。谁知道碍了少夫人的眼了。” 高辙看一眼屋中的陆菀。她早已背转身进了里屋去换衣裳去了。 高辙便对素萝道,“我已娶妻,不再需要你。你日后不要再来这个院子了。” 毒蓉呆住了 资 “外子 你不是最喜欢我么?说奴媳 高辙怕她说出什么话来,斥道,“你是娘安排过来的,我不过看你比较可人。”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高辙心有不忍,又补充道,“你若实在没去处,去找娘吧,让她给你安排个差事 只这里不要再来了。” 此时陆菀的声音传过来,“打归打,她要是这么想留下便留下吧。我这院子里不多她这一个人。” 高辙怔住了。 素萝更是。 把人脸都打肿了,又给个甜枣吃?这少夫人到底是个什么路子啊? 陆菀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由星辰搀扶着走出来。每一步都有仪态,气派是浑然天成刻在骨子里的,是素 萝这种出身的人没法比的。 她走到高辙身边,憋一眼素萝,道,“毕竟侍奉过你,我不能一来就过河拆桥,显得我太薄情。” 尾音故意拉长,意味很是明显。说罢,便与高辙擦身过了。 高辙几步追上来,牵了陆菀的手,在手中捏了捏,讨好似的问她道,“菀菀生气了?吃醋了?放心,以 后不再叫你看见她。” 陆菀觉得男人真的奇怪。她真心诚意的要高辙把人留下来,他却以为她是以退为进。上一世她那么不喜 欢他纳妾,妒到发疯,他却当着她的面搂着旁的女人。 陆菀抽出自己的手,假笑道,“没有啊,一个丫头而已,我不在乎的。” 说完,绕过他走了。上一世在乎,那是她傻。 高辙怔怔,望着陆苑,皱了眉,怎么觉得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高辙还是追过来了,又牵过她的手。陆菀挣开,被他紧紧握着。陆菀瞪他,他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旁的星辰用手捂着嘴偷笑。 姑爷和小姐这样看起来真好。 陆菀扭头瞪一眼星辰,“再敢笑,把你嘴巴缝起来。” 星辰吓得忙正色抿紧了嘴唇。 高辙温言道,“你因为素萝生气便拿我撒气,要打要骂都随你。别气坏了你的身子,不值当的。” 陆菀不接话了。小两口很快到了上房。 进屋便见到那些人都板板正正的坐好等着了。只少了这卫国公府的男主人,高远。 当家主母宋玫,是陆菀的表姨,朝她招了手,道,“先坐下。你爹临时有事,一会儿就过来,咱们等 会儿吧。” 高辙便拉着陆菀在自己的生母赵慧身侧。 高辙小声问自己的母亲道,“娘,爹去做什么了?菀菀要敬茶,这是大事呀。” 赵慧面上浅笑,却压低了声音道,“定北侯来给你们送贺礼了。” 高辙没注意到旁边的陆菀身子突然绷了起来。定北侯沈冽,就是带三百禁军去抄了镇国公府的那个人 吗? 宋玫的话打断了陆菀的思绪,她声音轻轻的,缓缓的,道,“陆菀,你也不要多想,你爹不是故意总慢 你。实则是来了贵客。” 陆菀坐着欠身道,“我没事的,贵客是大。” 对面的年轻人开口道,“我看弟妹不像是个计较的人,不会在意这些的,娘尽管放心。” 那人便是卫国公府唯一的嫡子,高启 听他开口,陆菀回以一个浅浅的笑意。趁机又看了他一眼。 是个十分可亲可敬的君子。只可惜,上一世英年早逝了。也就是她嫁过来一年多吧。也正是他死后,整 个卫国公府的态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叫儿媳妇久等了,可别见怪。”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高远举步进来,直接在宋玫身侧落了座。 宋玫道,“陆菀是长公主教出来的,知书达理,怎么会见怪?定北侯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