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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上,但双眼却一个劲儿打量离自己五步远的栗色骏马,脑中一遍遍盘算,站起身,跑过去,解开缰绳,翻身上马,一气呵成要多久,能不能在别人来抓她前完成。想到紧张之处,双腿在地上划动。眼角瞥见有个人一直立在不远处。转过头,是颜煦。他已经换了一身大红的喜服,金色的如意云纹在四周的火光中极为扎眼。盼晴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大约看到她四处乱瞟的眼神,也许知道她的企图了?她不敢想,只低下头,却听见靴子踩在雪上的声音,一步步压实了,向她走来,终于,那双靴子出现在她的眼中,再是低头都看得到。他居然探手去拉栗色骏马的缰绳,盼晴心里一紧,当真猜透了?若是牵走了,还怎么逃?跑不出十步就被兵士们拖回来;若是不逃,难保不被人发现她的双手松绑了,到时候又是一顿毒打,还不如自己乖乖绑起来算了。这么盘算着,却听到马蹄的声音,反倒又近了两步。颜煦牵过那匹马,抚了抚鬃毛,重又系好缰绳,竟然离盼晴又近了许多。他一言不发,转身走开。坡下一个爆竹炸开,翻滚到半空中才炸出第二声,紧接着四处鞭炮此起彼伏,恍惚间有过年的感觉。过年的时候,空气里有花生糖的甜香,和糖葫芦串的酸味,过年还有花灯,还有珞珈山灯会……盼晴抬头,眼睁睁看颜煦一步步走进毡帐,里头传出拜天拜地拜高堂的洪亮声音,于是山谷里便只剩下喧闹。礼成。盼晴觉得浑身都痛,手指、未痊愈的左肩、还有脸,更疼的好像是心窝。素来沉沉的山谷里,在这一夜首次显出推杯换盏、酒意正酣的态势,坡下的兵士们有些都走不成直道了,他们喝着喝着便唱起歌来,唱着唱着便哭了,莫名地让人心酸。喜庆直持续到深夜,宾客们一个个踩着不稳的步伐,从毡帐中出来,一个接着一个,都是现今公主座下倚重的要臣,盼晴看着,突然希望永远不要走完。然而,当颜煦送最后一个人出门,再次放下门帘时,里头的灯灭了一半。盼晴盯着毡帐上的影子,甚至看得出哪个是颜煦,慢慢走近公主,两人相拥。四周很静,坡下的兵士们大醉,纷纷消停。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正是此时,就让他们你侬我侬去吧!盼晴早就活动好坐麻了的双腿,一跃而起,解开手边的缰绳,跳上马背,一扯缰绳,朝东南面的树林中飞驰。负责了望的兵士大喝一声,也掩在风雪之后,盼晴听到盔甲的声响,却不雄壮——除了这些巡视守夜的,旁人难得大醉,哪儿还有人能站得起身骑马?一支利箭贴着盼晴的耳朵射过,她一躲,仍然骑在马背上,没有回头,扯动缰绳,在林间迂回着前行,许多支箭从身边过,却都没能伤着她。树枝树叶刮过她的脸,她无暇顾及,全身都冻僵,即使刮破,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一切的感觉都迟钝了,只知道两旁有不断退后的树木,她要一直朝着东南方向飞奔而去。逐渐的,箭也追不上她,她就知道,系在公主帐外的,一定是匹好马。马蹄震得林中枝叶乱颤,一团团雪从枝头落下,砸在她的脸上、肩上、背上,甚至从后脖颈中滑到衣裳里。在极寒的刺痛中,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脑中却有一件大氅,还有一个皮手捂子,不是她的,那温暖离她那么远。身后一直有马蹄的声音,她甩掉了大队的追兵,却有一个穷追不舍,他不叫喊、不射箭,却始终在她身后。单薄的纱裙飘扬,灌进骇人的冷风。她又饿又疼又冷又困,死死地夹住身下的马背,一个劲儿往前奔跑。然而,马终究是受不了的,渐渐慢了下来。后面的马蹄声愈发的近了,绝望漫过心头,司命与月老,联手布的局,还真是会愚弄折磨人,那药水,与其说是让这些神仙们相互不记仇,倒不如说是让他们忘却受到的这些苦,这些都是他俩一手安排的苦,若是记得,头一个要杀要剐的是他俩才对。再也坐不直,趴在马背上,马也累了,在林中雪地里轻快地慢跑,平白生出点儿轻快的意味,她已经到极限,再也受不了这里的一切了,射箭吧、举刀吧。意识逐渐模糊,大概要睡过去了,睡着来到尘世,再睡着离开,好得很。这会儿她隐隐觉得左肩又很疼,大约是刀伤再次裂开。她为他挡了一刀,就落得这么个下场,颜煦当真是知恩图报的好男儿。栗色骏马由小跑逐渐变为缓步走在林间,雪渐渐停了,乌云散开,竟有了几丝月光,照得雪地分外皎洁。盼晴身上的纱裙泛出银白色的光泽,看着寒冷。她的手一点点松开,从马背上斜斜地落下去,在即将落地的一瞬,被拦腰接住。一声口哨,栗色骏马乖乖地跟在黑马的背后,朝一侧山崖走去。一件大氅将她裹在里头,无与伦比的和暖,大约是堂姐身上的那件,好羡慕她,盼晴在梦里仍然不平。一直淌血的手指被涂上冰凉的药膏,而后仔细地包好,居然一点也不疼。然后,双手被覆在一个雪白的皮手捂子下,仍旧像极了堂姐的。盼晴啊盼晴,你就这么斤斤计较这么点儿不值当的东西!但真的很想要啊。唇舌间被灌进不明的和暖茶汤,她刚要吐,就尝到甜味,又渗出些许奶味儿,饿了一天的她,心想,即便是毒/药,这样的美味,她也照喝不误。后背抵着什么,半仰着在喝,微睐双眼,看到乌云散去的天空,清澈的河汉,挂在天边,听到“叮咚叮咚”的声响,像是,人的心跳,于是视线偏了偏,是颜煦,她靠着的,正是颜煦的胸膛。☆、锥心之痛(三)盼晴的意识逐渐清醒,口中噙着的,是颜煦手里拿的牛皮水袋,这甜香的味道,大约是北地出名的羊奶冲茶。全身都裹在一件大氅中,只有脸露在外面,难怪这样和暖。手也缩在皮手捂子里,这不是做梦。她抽出左手举到眼前,两根纤细的手指头被密密地裹好。“曼陀罗和天竺花混成的药膏,军中必备的阵痛促愈合良方,不会再疼了。”颜煦的双臂从盼晴的双肋下合围在她胸前,抓着缰绳,下巴正抵在她头顶上,说起话来震得她耳朵嗡嗡响。矫健的黑马走在一片素白的雪国中,一步步,缓慢而踏实地朝前走,四周是连绵的山林,没有毡帐,也没有城郭,只有荒野。盼晴几乎完全被颜煦拥在怀里,又暖和又安心,加之马背上规律地颠簸,几乎要睡着,却停了。她睁开眼,停在一片山崖边,下面是方圆几百里的平原,再往东南望去,地势便又逐渐高耸。“那灯光,是如是山上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