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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粮和俸薪,百姓当差也无需承担赔偿之责。自然就不会再有那许多人荒废田地甚至逃离家乡了。可如果蔡佑不肯,那只剩下弹劾他一路,弹劾得成,也至少花费几个月的时间,万一弹劾不倒他,苏瞻为首的旧党恐怕就要一败涂地。隔壁静默了一会儿,才传来蔡佑的笑声。他笑得温柔之极:“房十三闹成这样,也没法秋收,两浙路赋税总要减免的,赋税这个不难,咱们一道批示了就是。当十钱虽然京畿钱监已经铸了样币,倒也可以不发,但是这当五钱回收太难,这民间谁愿意自己吃亏还给你当五钱?还有差役法和雇佣法不妨并行,何须废除?和重你看如何?咱们各退一步,和而不同。”九娘心里一沉,两浙路赋税向来是朝廷二十三路里岁银收入极高的两路,如今蔡佑竟这么轻易地同意免除,还同意其他二十一路赋税减免一半。难道房十三已经猖狂到横扫两浙?如今两浙的官员自从赵昪入京后,几乎都是蔡佑的门生,若不是浙江出了大事,甚至可能动摇到蔡佑的相位,蔡佑岂会如此谦卑?苏瞻的声音并不急躁:“若差役法雇佣法并行,地方上必然为了敛财选差役法。所以不可并行,只能选一。”突然传来一句冷冰冰的声音:“不错。必须废除差役法。”却是陈青在说话。苏瞻的声音又道:“回收当五钱并不难。如今当五钱共计发行了三亿文,不到市面钱币的十分之一。加上民众私铸的大钱,朝廷均可每一枚补贴百姓两文钱回收,百姓有利可图,自然愿意上缴大钱。如今汴京米价已经涨到一石一千五百文,再不遏制,民怨迭起,恐怕就要出许多个房十三了。就连蔡相家,不也好几天不吃蟹黄馒头了?蔡佑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难道就只有你苏和重挂念天下百姓?这地方上的官员不是人?不要吃饭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不是没办法,我何用担着恶名发行当五钱?再说这差役法,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光省陌制一项,众人所领俸禄要去掉两成三,去年朝廷文官一万三千人,能养家活口吃饱饭的不足两百人而已。我蔡佑今年只领到白条七张,俸薪分文不见。还蟹黄馒头,我连馒头都快吃不起了!”赵浅予虽听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却头一次听到两个位极人臣的宰相原来也会打嘴仗,听到蔡佑最后一句,忍不住捂了嘴轻笑起来。九娘看着眼前的公主不知人间愁苦,暗叹一声。蔡佑所说的也非虚假,历来大赵富民穷官,虽然三品以上的官员俸禄丰厚,但是做二十年京官也买不起汴梁内城的三进屋子,那底层的文武官员靠俸禄哪够养家糊口。他们听到苏瞻笑道:“苏某在杭州时,也受过朝廷十一个月的白条。内子无奈只能在后衙种菜。苏某还曾挑菜去卖。但也从未想过盘剥百姓养活自己。岂可靠差役法以民脂民膏养活父母官?”九娘不防听到苏瞻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坦然提到往事,心中一痛,眼睛发酸。那时候她还以为,虽然日子清苦,自己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呢。苏昉却已经热泪盈眶,即使是矢服里传来的声音,掺杂着其他各处的杂音,可他依然听得出爹爹提到娘亲时,声音都柔和了许多。赵栩他们三人却都呆住了,荣国夫人竟然还种过菜?苏相公还上街卖过菜?!矢服里又传来苏瞻的声音:“何况既然欠薪一事盛行,为何蔡相还要力主大修延福宫呢?苏某丁忧前,明明已经停造,官家也答应了工程结算应走宫内私库。可蔡相起复后却立即恢复大修,不走私库走国库,只延福宫大修就耗资三千万贯,足足消耗了去年岁银的四分之一!看来我们也应当彻查工部账目。”半晌后,才听见蔡佑的声音传来:“你要回收当五钱就回收,要废除差役法就废除。我都肯了就是。为人臣子,为君分忧,我蔡某问心无愧。如今皇城窄小,皇十五子至今只能和生母同住。官家前些年就想要扩建,因为不忍心拆除民居和寺庙,才不了了之。如今能将延福宫扩修,既全了我们臣子一片为君着想的忠心,不也是体恤了百姓吗?免得日后扩建皇城再行搬迁。”忽然矢服里传来陈青冷冷的声音:“你修延福宫是体恤百姓还是方便鲁王跳楼?”赵浅予一下子笑出声来,九娘也笑着点点头,这一针见血,刀刀见rou,是陈青战场上的风格吧。果然好一阵子听不到蔡佑的声音了。九娘依稀感到蔡佑被苏瞻和陈青拿住了痛脚,才磨蹭了许久还是让了这么大的步。他们又听陈青说道:“要陈某拥立也不难,这份节略上写着的人名,你们二位宰相都得帮我撤下来,不然日后有了战事,也是只会临阵脱逃的孬种。这个数字,是河北两路军马虚报一事,被某些人装到自己口袋里去的,至少得吐出来放回军中备用。还有军中一应装备该维修的该更换的,年底前你们得该盯着六部弄好。”九娘听陈青说话,大刀阔斧,直来直往,不由得担心这样的条件,蔡佑怎么可能同意。却看见赵栩和陈太初两人抬起手来在空中虚击了下掌。军中查出这么多事,竟然是赵栩和陈太初所为?片刻后隔壁传来蔡佑的声音:“这倒也不难,今天蔡某都如了你们的愿,那蔡某却只有两件事,需要你们答应。”陈青的声音依旧冷冰冰:“陈某猜这头一件,是房十三吧?”蔡佑叹气道:“不错,军情急报想来太尉昨日已经收到了。这房十三领着一帮乌合之众,竟然杀死两浙路制置使陈健和廉访使张约,占据了杭州,杭州知州陈翎弃城而逃。如今江南大乱,两浙路十四州已经有六州落在房贼之手。没有太尉你出面,恐怕难以剿灭反贼。两浙危矣。”房里的五人都大吃一惊,房十三竟然占据了杭州城?!两浙路竟然丢了六州!苏昉也不敢置信,他出生没多久就跟着娘亲去杭州会合爹爹,在杭州生活了两年,对杭州颇有感情。眼下那风光秀美百姓安宁的一座城池竟生灵涂炭!娘亲所办的安济坊如何了,慈幼局如何了!朝廷又怎么会如此失策!赵栩陈太初和九娘却顾不得多想,屏息等着陈青的回复。传来的却是苏瞻的声音:“两浙路制置使是蔡相的门生,这杭州知州陈翎,也是蔡相的门生啊。还有禁军的监军也是去年蔡相你举荐的。他们竟然舍弃禁军而用厢军对抗反贼,失策之至!蔡相之责,不可推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