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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贾兰纳罕道:“她不怕摄政王妃、倒怕齐国府嫡女?”贾环点头:“因为她上岁数了。连中年人都不容易改变思想,何况老年人。徐太太打小受传统教育、根深蒂固。而后又嫁入侍郎府上,丈夫还成了翰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人嘛,都巴不得规则于自己有利。徐太太认定士农工商商居其末,商家女子纵然做了摄政王妃也是卑微之人,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身份,方敢去琮哥媳妇跟前张牙舞爪。”乃顿了顿,“燕国与台湾府截然不同。台湾府是个全新的地域,一百个百姓里头有九十个是移民,且全岛没几个念过书,琮儿和琏二哥哥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燕国显见不是一回事,徐太太这等人极多。他们坚守自己的价值观,死活不肯承认世界已变。”“琮三叔之策不是不搭理他们么?”“原本预备冷处理的。这回算是天赐良机。”贾环道,“他们是燕国各家各户的长辈。管不了军队、管不了政事堂,却多半能管自家儿孙。故此,姚女士此事若无声过去也就罢了。既是徐家要闹起来,后头平息便由不得他们。闹就闹个大的。直闹到各家王爷都来留意此事、闹到农夫乞丐皆知、闹到老先生们以笔做刀使尽力气。最末他们输了,便犹如打了败仗。许多明事理的老人便会知道,这些事他们已管不了了。总有些会灰了心、懒得再管,年轻人做事便少些阻力。”半晌,贾兰吐了口气:“只是如此一来,便是将她放在火上烤。”贾环瞧了他一眼:“烤什么?她是个做技术的,靠手艺吃饭。那些事闹不到她头上,当秦可卿是吃干饭的么。”贾兰依然皱眉。贾环立着等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长叹道,“兰儿,去相个媳妇吧。”贾兰一惊。贾环摇头,“琮哥儿说,你的性子加上她的处境,是没有出路的。”“我的性子?”贾兰急道,“我性子哪里不好?”“性子有什么好不好的。只有合不合适。”贾环看了他半日,道,“我们都是寻常人……”只说了半句,又思忖良久才接着道,“我们都只是寻常人,不会因为听见旁人说一句话、看见旁人做一件事,觉得甚有道理,便能立时用诸日常。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风俗早已习惯成自然,循着这规矩又有许多世俗套路。我少年时想求建安公主为妇,并不知道该怎么做。遂也依着世俗套路而行,让琮儿说了一顿方想明白。我和建安能成好事,是因为我不大懂事时还年轻、改得及时。且她那些年困于庐王府内院、我没有对手。否则,纵然能娶到她的人,难以心心相印,何等遗憾。再看琮哥儿与五叔求妻之时,事事皆落在琮哥媳妇与五婶娘身上。”遂又看了贾兰半日,“姚女士即将和离,还带着孩子;你们之间犹如隔了座山岳。你不是琮儿五叔那般性子,也没他们那些手段,难以移山。”乃拍了拍她的肩头,“单单喜欢是没用的。”一径丢下侄子自己走了。贾兰立在小道上发怔。这日黄昏,贾琮才刚下衙回到府里,贾兰已等候多时。贾琮忙去看陈瑞锦,陈瑞锦:“兰儿说有要紧事请教你。”言罢抓起女儿去了隔壁屋子。苗苗一面使劲儿尖叫了一路一面咯咯直笑。贾琮望了望贾兰坐在他对面:“什么要紧事?”贾兰道:“琮三叔,侄儿想请教怎么追求女子。”贾琮站起来走道侄儿跟前摸摸他的头:“这个是没法子教的。且你纵然学了我的法子也未必能成事。”贾兰急得红了眼。贾琮想了想,“这么说吧。眼下你想怎么做。”贾兰道:“帮她对付那些老顽固。”“那是燕国政府的工作,不与你相干。”贾琮道,“你若想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扫除她的后顾之忧——你母亲一定不会喜欢她。先把这件事完成,其余的再说。”贾兰立时道:“这个容易。我母亲最通情达理不过。还有呢?”贾琮摇摇头:“你母亲的通情达理不是对每一个人的,不信你回去试试。我提醒你,你若以‘非她不娶’‘娶不着她你便去做和尚’之类的话威胁你母亲逼着她答应,以姚佳箴女士之聪明是绝不会嫁你的——她吃过婆母的暗亏。”贾兰不悦:“我母亲不是徐家那老妇!”贾琮耸肩:“她怎么知道?她又不认得你母亲。正经了解一个人要很多年。她是稀缺专业人才,不愁没饭吃,用得着冒如此风险给自己找个婆婆么?依我看,她不会再轻易嫁入有婆母的人家。别以为你知道的事儿全世界都知道了。”贾兰还欲再辩,贾琮摆摆手,“先回去同你母亲说,看她是个什么意思。”贾兰看了他叔半日,贾琮一言不发。贾兰无奈,只得回去了。听见外侄儿走了,陈瑞锦立时转过这屋子来。贾琮笑嘻嘻上前接过女儿:“我家小胖妞真可爱!和你老子小时候一样可爱。”苗苗不给面子,挣扎着要下地玩耍。贾琮也不强求,撒手让她满屋子乱跑。陈瑞锦正色道:“姚佳箴少年时对兰儿有过心意,如今早已熄得半分也无。”“我猜到了。”贾琮苦笑道,“兰儿这些年过得多顺利,她多憋屈。难以有共同语言。”陈瑞锦点头:“你知道就好。莫胡乱给你侄子出主意。”贾琮想了想道:“我是他叔叔,他来求主意少不得给他出。而且我出的主意总比他自己胡来的好。只是他未必做得到。”乃摇头道,“姚女士搬出徐府已经十几天了吧。他竟然没有想法子去刷存在感!人家跟他婶娘的妹子住在一起。虽说这个关系七拐八弯,总能搭上不是?若换做是我,必然想方设法赖到六meimei家去,今儿送东西明儿请教生意,让全九香斋的人全都知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有一张厚脸皮,怎么追得到心上人!”陈瑞锦思忖片刻道:“你这话虽粗、理不粗。他二人当中阻碍太大,姚佳箴又是个口里不言、心里极有主意的。”贾琮一叹,才刚想再议论两句,贾定邦那小脑袋“咚”的一声磕在多宝格上,“哇——”放声大哭。贾琮哪里还记得贾兰是谁?几步蹿过去抱去女儿一瞧,额头上已起了个包。心疼得了不得,又是替她吹吹、又是掂着哄。小丫头哭得更带劲儿了。陈瑞锦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来了京城我得唱白脸。”贾琮竟听见了,并未接话,道:“看来这屋子也得安上仿撞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