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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车,两个妇人悄悄上车,车夫扬鞭而走。骡车穿街过巷走了半日,停在一座小院门口,里头传来胡琴声与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孙姨娘与婆子下了车上前敲门。不多时有个小子出来开门,孙姨娘道:“小哥儿,我找你们韦师父。”婆子给了他看了看腰牌。那小子点头道:“大娘跟我来,韦师父这会子大约还没起呢。”遂领着她二人进去。此处是个戏班子,戏子们已跟着师父开始练功了。到了后院一间大屋子门口,小子喊道:“韦师父,有人找。”半晌,有个女人仿佛未醒,迷糊着说:“谁啊,大中午的不让人好好睡觉。”小子道:“不知,只说找你的。”女人啊啊啊了几声像是伸了个懒腰:“是男是女?”“两位大婶。”“请进来吧。”小子道:“我还有事,你们自己进去吧。”便走了。孙姨娘进门一瞧,那女人懒洋洋靠在引枕上,睡眼惺忪的摆了摆手:“两位大婶好。”孙姨娘忍不住笑道:“容官,你倒是自在。”这女人便是赵世子之母韦容官,半睁开眼看了她二人一眼,打了个呵欠:“什么风把孙姨娘吹来了。自己随便坐吧。”孙姨娘看了看屋中尚干净,有一把竹椅,便扯来坐下。那婆子在她身后站着。孙姨娘正色道:“容官,老太爷打发我来,是有件事与你商量。”韦容官又半睁眼道:“是因为我儿出息了吧。”孙姨娘叹道:“岂止出息。翅膀硬了,想飞。”“哦,那便让他飞去。能飞多高飞多高、想飞多远飞多远。”韦容官道,“别指望我帮你们扯他后腿。”孙姨娘看着她道:“容官,你是个聪明人。”“没错,我委实是个聪明人。”韦容官阖了目,双手抱住引枕贴了脸上去,“故此我知道我儿大约是要占上风。不然老太爷岂能打发能说会道的孙姨娘亲自来见我?还穿了这么身下人的衣裳。是怕我儿有了本事、找到我吧。”她骤然睁圆眼睛,“少做青天白日梦!我儿子没出息你们掐着他,他出息了你们还想掐着他。耍猴儿呢?我姓韦的横竖不会帮你们对付我儿。有本事杀了我,看你们还拿什么去擎制他。”言罢翻身躺下,又懒洋洋道,“我还没睡足,再补会子觉。烦劳出去帮着关个门。”她身子往旁边一滚,反手拿起枕头,又滚原处将枕头盖在脸上。孙姨娘满肚子的话一句不曾说出来。半晌,长叹一声:“你好自为之。这赵国终究还是张家的天下。”站起来走了。耳听外头没了动静,韦容官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翻了起来,欢呼道:“儿子!好样的!”一语未了,脸上已淌下两行泪痕。坐了半日,韦容官爬起来收拾衣裳头发预备出去教孩子们唱戏。窗户上“咚咚咚”三声响,有人轻喊道:“请问韦师父在屋里么?”韦容官挑眉:“谁?”那人话中带了笑意:“韦师父方才若肯耐心些听孙姨娘说话,大约就能猜到我是谁了。想不想离开邯郸去京城找儿子?”韦容官两步蹿到窗前“砰”的推开窗户:“你说什么?!”只见窗外立了个穿青衣的年轻人,含笑从怀中取出一物:“赵世子说,韦师父见了这个,便能知道我是他请来的。”韦容官吸了口气,接过来一瞧,竟是一团褪色的绯红绒花,眼泪又垂了下来:“这是他小时候从我头上掰走的。”乃一面哭一面笑,望着青衣人颤声道,“真是我儿?”青衣人点头道:“张家实在狡猾。我费了多日探听不出韦师父的下落,昨儿遂打草惊蛇了一回,幸而管用。”韦容官擦擦眼泪抱拳道:“敢问义士怎么称呼。”青衣人想了想:“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让韦师父知道我的名姓,你只称我‘义士’便好。”韦容官隔着窗户向青衣人行了个礼:“多谢义士相助。”青衣人还礼。乃正色道:“逃跑这种事自古不容易。张家在邯郸权势极大,想必有许多种法子盯着韦师父。我的意思是,韦师父这就跟我走,不要同戏班子中人说些隐约告别之言。你走得毫无痕迹,张家因恐有蛛丝马迹,反倒不会伤害他们。也不要收拾什么行李,要紧之物贴身带着。钱财皆不用带,世子有钱。”韦容官想了想:“也好。”遂返身回到屋内。先是略藏了几样东西在怀内,藏着藏着便藏不下了。偏她还有想带之物,一件件翻出来搁在炕上犯愁,一件都舍不得丢下。青衣人无奈道:“那就打个包袱吧。”韦容官眼神一亮:“当真?可会不方便?”青衣人嘴角微微抽动:“不会……”韦容官电光火石般翻出一个大大的青皮包袱,将满炕的物件悉数包了进去。拎起来掂了掂,谄笑道:“有点沉……”青衣人反倒笑了。回身张望一眼,方才韦容官正欲化妆,案头搁着眉笔,便拿起来蘸了黛墨在墙上画了着一顶斗笠,斗笠上插着一根奇特的羽毛。并提字:侠盗罗宾汉到此一游。乃背起包袱道:“莫做声,跟我来。”韦容官连连点头。二人出了院子。韦容官屏气凝神不敢呼吸,小心跟在青衣人身后。前头忽有脚步声响,韦容官吓得捂了脸。却听“扑通”一声,韦容官睁眼看见一个戏子栽倒在地。青衣人道:“无碍,过会子他便醒了。”弯腰捡起飞蝗石。韦容官伸出大拇指:“义士好身手!”另一头,赵国世子妃于氏到了京城,当日便与赵世子吵了一通。驿馆中有贾琮安排下的人,赶往政事堂报信。于氏本是贾琮喊来的,他少不得过去劝架。偏他过去时二人已吵完了。一个在院子里扯着烟熏嗓子唱戏,一个在屋中默默垂泪。贾琮瞧这于氏形容娟秀姿态清雅,也是个美人坯子,乃上前拱手道:“这位夫人想必就是于敏中大人的千金。”于氏正哭着,忽然发觉跟前立了个男人,大惊:“你是何人!敢擅闯赵国世子的院子。”“额……”贾琮想了想,扭头朝外喊道,“喂喂别唱了,太难听了噪音污染。赶紧进来跟你媳妇介绍一下我。”屋外的唱曲声暂停了一瞬,又接着唱了起来。贾琮无奈道,“于夫人,你这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