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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朱琳会取笑她,可她猜错了,朱琳不仅没有笑,还温柔地抱了抱她,安慰她说:“除了战争狂,没有人会喜欢战争的,你的想法没有错。”就这么一句话,却仿佛驱散了心头的阴霾,她不觉露出一个深甜的笑。她绝不会知道自己当时的笑是多么软甜。朱琳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时代的重任在你肩上,年嬿婉同志,努力吧!”“定不辜负首长的期望!”嬿婉举手敬了个礼,随后就离开查看军备去了。接下来的几天,她就一直在军营里四处打转,不仅是查看后勤准备的衣食是否充足,也是在安抚士兵的情绪的同时,观察他们的思想状态。结果完全不出她所料,新兵蛋子该有的表现他们全有,倒是少数的老兵表现得泰然自若。这些老兵多是党员和基层军官,跟官府打过多年游击,心理素质杠杠的。有他们带着,整个集体的情绪还过得去。这天傍晚,嬿婉照样巡视军营,到了一个地方,竟然看见一个班的营地都是空的,进去一找,全班都挤在一个房间里,有蹲有半蹲,全都盯着火上一个瓦罐看。嬿婉完全能猜得出正背对着自己的这些人的目光有多么热切。如果瓦罐有灵,早就叫他们看得羞愧得自爆了吧?她伸脚踢了踢外头蹲着的一个矮个,放冷了声音:“在干什么?”所有人顿时大惊,忙慌慌的回头看,见是她,更是惊得肝胆俱裂,连声音都发颤了:“年、年帅……”“这是什么?”她不理会手忙脚乱站起来向她问好的诸人,径直拨开他们走到那个罐子前,低头看了看。“扇贝、瑶柱、鸡、鸽蛋、火腿……料够足的啊!还学会腐败了,哪儿来的?”她的利目向四面一扫,问道。尽管被她扫得遍体生寒,众人还是僵直地站在原地,你挨我我搡你,挤挤推推的,谁也不肯先开口。嬿婉双手抱胸,就这么看着他们,也不出声催促,就这么等着。半晌,一个小黑胖子颤颤悠悠过来虚抱着罐子,说:“年元帅,这个、这个是我们私下弄了吃的,属于、属于私人物品……”他越说声音越小,但吃货的毅力支撑着他不肯后退,热切的目光仍然黏在瓦罐上。在瘦削的嬿婉面前,他的身躯却似乎缩小了,就像一叶在狂风暴雨中颠簸的小舟,马上就要被吞没。他的兄弟们一面为他默默地伸出大拇指的同时,一面也为他抹了一把心酸泪。谁知下一刻,就听嬿婉笃定地说:“这个罐子,就是你弄的吧?”众人齐齐惊异,忍不住集体把目光投给了小胖子。小胖子不好意思地说:“是,元帅,是我弄的。我、我喜欢吃东西,这个是北边才流传过来的菜式,又是典型的南菜,我没吃过,就、就弄了和大家一块儿尝尝。”嬿婉沉默了,眼前这道菜,明明就是佛跳墙!她敢打赌,这绝对和京里的那几个人脱不了关系!“不只是北边传过来的吧?”她眯起眼睛炸他。小胖子张开了嘴,低下头哼哧了会儿,才说道:“说了您别生气,这个菜,据说是京里一个亲王的小老婆做给他的,亲王尝了说好,又叫厨子做了待客,这才流传起来了。”满清亲王府里流出来的菜式,这事儿说轻了,可以说是嘴馋,往重了说,可是脱不了通敌的嫌疑的。他的一个同伴沉不住气,一个大高个子,弯着腰塌着背,求情道:“元帅,我们这不是、这不是要去打仗了,去之前吃点好的,也不亏本。他是馋了点儿,我们也都是共犯,您要罚也罚我们吧。”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跟着叫起来,纷纷说“您也罚我们吧”。嬿婉反而笑了,看了看那个还咕嘟着的陶罐,说:“这个菜有个名儿,叫‘佛跳墙’,你这个不正宗,等咱们回来庆功的时候,我请你们吃正宗的。”她说完这话,就背着手若无其事的走了,继续去下一个地方。众人呆了很久,才明白她不只是不追究了,还给小胖子洗刷了嫌疑,年帅都知道名字的一道菜,谁还能说什么闲话?不禁都对嬿婉大是感激起来。没过几天,他们就出发了。出发那天是个晴天,朱琳亲自送到路边,顾不上跟嬿婉洒泪而别,两人只是紧紧握了握手,抱了一下,就分开了。嬿婉忙着指挥大军有序行进,朱琳就沉默地站在路边,直到最后一个士兵经过她面前,方才转身回去了。经过连续几天的急行军,嬿婉终于带着人出了山区,踏上了平原地带。他们这一路走得还算顺利,跟不上脚程掉队的、意外受伤比如脚踝扭伤的人数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个,剩下的虽然被疲惫折磨得精神不振,但总没有大碍。得到了充足的休息之后,他们又精神十足地开上了大路,一路没有遇到什么情况,直到路上出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妇女。经过短暂的混乱后,他们成功与这些妇女进行了交流。在她们的述说中,她们都是外地人,被天杀的白莲教徒强掳来此地,掳掠她们的人本来是要往最近的城市与另一股白莲教徒汇合的,谁知走到近前,才知道那座城市已经被朝廷的兵马收复了,里面那伙教徒被杀得溃不成军,首领都跳了崖,残存的人马正在被官兵剿杀,这伙人正好撞上刀口,逃命还来不及,就被她们瞅准空儿跑了。嬿婉好生安慰了她们一番,她们见这只军队的首领竟然是个不大的女孩子,竟纷纷跪下请求嬿婉的庇护。……九月,京城。本来前几日因为得到各省报喜,说白莲教被镇压而龙颜大悦的康熙帝,今天又在乾清宫里狠狠地摔了折子。他下了阶陛,在大殿内来回转了几圈,脸色铁青。白莲教是压下去了,谁知道又起来一个什么农工党!难道是上天不满朕,才降下这些妖孽来惩罚朕的吗?!哼!无君无父的农工党,绝对是比白莲教更大的毒瘤,他的鞋底在锃亮的地板砖上厮磨,发出轻微的难听声音,他沉重地想到,如果说白莲教不过是藓疥之疾,那农工党就是肺腹之患。不到半年的时间,这个后起的农工党就几乎盘踞了整个云贵。他们攻城陷地,每到一处,就把那些良善缙绅的土地分给那些好吃懒做的穷骨头,靠着这条狠毒的绝户计,他们收拢了好些穷鬼的心,以至于往往他们还没开始攻城,穷鬼们就争先恐后地为他们打开了城门。到最后,甚至连云贵总督也被他们的虎蹲炮打死。他们也不客气,居然公然传檄天下,还以正统自居,反倒打朝廷一耙,在那篇檄文里胡吹大气,泼了朝廷一桶又一桶的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