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31
此刻其上已设了祭祀高案,一弓一鞭被摆在案上,其下焚香禀烛。这弓与马鞭都是昔年大安□□皇帝纵横沙场时所用之物,如今已成为大安圣物。俞眉远的眼睛只盯着那张弓。祭舞开始之前,会有祭童奉弓捧鞭,于乾天坛前领祭,她与跳太阴祭舞的永清公主则需跟随其后一同领祭后,再上祭舞高台。日头渐烈,她已汗湿重衣。站了约有一柱香时间,远处钟塔传来悠沉撞钟之音,绵绵不绝,四周随之响起钟罄琴瑟之乐,天祭大典开始。太常寺卿赞引,帝后二人领百官命妇百姓祭天地,焚帛献牲,如此这般,又是半个多时辰过去,终于有祭童前来,请下了长弓与马鞭。俞眉远便随着奉弓的童子,缓缓前行,迈到了乾天坛前。乾天坛前已满站百多人,她一眼望去,皆是黑压压的头颅。俞眉远走至乾天坛前的承运阶上,位于帝后二人之下,百官之上。乐音消失,惠文帝站于乾天坛正门之前颂祭。“仰惟圣神,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予祗承天序,谨用祭告。惟神昭鉴。尚飨!”最后一段颂完,童子请下弓与鞭,往百官间行去,太阳太阴祭舞随后,后面浩浩荡荡跟了仪仗数十名。钟乐再起,俞眉远缓缓自百官、命妇、百姓之表间行过,两旁无数目光望来,在她行经之时便纷纷低头躬身,肃容行礼。俞眉远在百官与命妇间看到许多熟稔的面容,都是往常与俞府往来走动的长者,以及……她的父亲俞宗翰。所有人皆朝她行礼。虽说并不贪恋这等荣光,但真到了这一刻,俞眉远心情仍是不由自主受场上气氛影响,逐渐变得虔诚而骄傲。行过众人之后,太阴太阳左右分成两队,俞眉远跟着奉弓的童子,终于一步一步,登上了太阳祭台。祭台上早设供案,童子将弓置于案上,祭台上的女官上前,缓缓褪去俞眉远身上外袍,助她背上箭壶,又行舞用的弓交到她手上,方下了祭台。俞眉远只觉得身上一松。祭台高约三丈,有风呼呼而过,刮得她身上衣裳猎猎作响。她并没看祭台之下众人,而是极目远眺,远空浮云渺渺、青山墨墨,城池屋舍星罗棋布,如展在地上的庞大棋盘。身后有人行来。献祭舞之前,会有太阴太阳祭者颂祭。太阴祭者为太子霍汶,这太阳祭者,便是魏眠曦。魏眠曦今日身着明光铠,红缨盔,每走一步,身上便传出金铁鸣响,他脚步踩得重,祭台的地面跟着隐隐震动。他与俞眉远擦肩而过,不曾回头。祭者站于供案之前,扬声起祭。祭文很短,转眼念完,魏眠曦退到一边,仍旧目视台下芸芸众人。鼓乐再起,声如雷。祭舞开始。俞眉远将手中长弓高举,踏着乐音跃起,身姿似蛟龙出云,每一跃步都竭尽所能跳到极致,每一回旋都忘乎所有地转到最快……衣裳猎猎,狂舞如蝶,她不再是俞府终日游走后宅阴私的四姑娘,也不是苦于情爱求而不得的将军夫人,她是俞眉远,终将立于天,行于地的俞眉远。方寸后宅,从今日之后,再不是她的桎梏。有别于俞眉安高傲冷漠的神祇之舞,她的舞,叫人忘记所有。酣畅淋漓,热血沸腾,像是团从天而降的火焰。更似……天边骄阳。太阴为水为月,太阳为火为日,孕育滋养众生,方成天地。最后一步,她腾空而起,长弓高抛,她化身流火之箭,凌空越弓,与弓相融。有弓无箭,怎能完美。她身似箭,弦震而出,弓落她起!这是她的太阳祭舞。乐声停后,祭台之下,久久无声。魏眠曦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怔然的眼里是几分迷惑,最终化成两个字:“阿远?”俞眉远没有开口。她身上的汗已如雨下,气息急促,这舞跳得她心里好生痛快。台下有何反应,这舞是好是坏,已与她无关。舞毕,她行到供案前,躬身向祭台之下的诸人行礼。乾天坛前此时方发出击掌之声。祭坛之前不许高声喝彩,只能击掌示好。掌声如雷如潮,汹涌而至。俞眉远领谢转身,匆匆往祭台下行去。魏眠曦回神,跟在她身后追过去。祭台的高梯是旋转而上,俞眉远在梯上飞快转下,出了祭台。……俞眉远跑得很快,魏眠曦追至祭台口时,她早已跑得只剩一点影子。他便停了脚步。太阳祭舞明明是俞眉安,他怎会将她与阿远混淆了?那厢,俞眉远已经跑到与霍铮约定的地方。第三棵树上,花叶间露出一角衣袍。俞眉远仰头叫了声,霍铮便从树上跳下,笑吟吟看她。四周的树木良多,繁茂阴凉。俞眉远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要藏在这棵树上?”这棵树并不是最繁茂的,也极容易被人发现。“因为这棵树正对着太阳祭台。”霍铮拍下自己衣裳上的落叶,答道。只有在这棵树上,他才看得到她跳舞。“我跳得怎样?”俞眉远心里了然,忽然问他。她在这瞬间有了种怪念头。别人她不管,她只想知道自己的舞在他眼中……算不算好?“你的舞……”霍铮仔细想了想,很认真夸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祭舞。”说着,他带着她往林中人少之处行去。俞眉远被他夸得像喝了一壶nongnong的蜜液,满心雀跃,似乎忘记所有沉重,回到了曾经无忧虑的少女时光。赤金面具戴得久了颇闷,林子深处人烟罕至,俞眉远抬手揭开了那张面具,露出张笑得甜美的脸。“霍铮,你帮了我很多次,我很想知道原因。你为什么总是帮我?”俞眉远问他。阳光正灿,她从祭台上下来,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子,鬓角的发丝贴着双颊,还像小时候一样有些卷。“我帮人不问原因,瞧得上的人,我便帮!”霍铮心情不错,脸上笑嘻嘻的,眼含戏谑,双颊上笑出的酒窝有几分孩子气。那身庄严冕服此时仍掩不去他骨子里的恣意灵魂。这男人鲜活明亮,像山林间掠过的鹏鸟,志在四方。“瞧得上的人?何解?”俞眉远仰头问他,脸色发红,气息微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