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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缠绵不提。阿雾在自己的床上,也是辗转反侧。次日一大早就起床去了正房,一家五口和和美美用了饭,荣三爷自出门应酬。阿雾本以为荣三爷定然会喝的酩酊大醉回来,哪知他居然清清醒醒地回来了,时间还不算晚,换过身衣服,将三个孩子都叫到他书房,要考查功课。阿雾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这大约就是文人对子女课业的格外看中吧。荣三爷先是检查了荣玠、荣珢的功课,如今荣玠已经跟着先生学写时文,破题、承题已经做得颇像样子,让荣三爷大为开心。荣珢的已经学完,先生正在教,荣三爷问了几句,他答得有模有样,荣三爷的笑声就是在西梢的崔氏也能听见。阿雾走进东梢荣三爷在内院的书房时,只见靠窗的鸡翅木翘头案上整齐摆着笔墨纸砚,青花瓷笔架、笔洗、纸镇,并竹制雕状元及第图案的臂搁,墙上挂着一副“群峰霁雪图”并两幅字,显得淡泊宁远。那两幅字钤的印都是“南山”,阿雾不知道是谁,但观其字,洒逸不失雄浑,妍丽而无俗媚,极百家之长,实在不俗。考教过两个儿子,荣三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和颜悦色地对阿雾道:“阿勿,最近可新学了什么?”阿雾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荣珢抢答道:“meimei如今可了不得了,开始品评书法大家了。”“哦。”荣三爷没什么意外。阿勿惯是爱学荣五,但荣五那点子东西在荣三爷眼里属于半罐子水,小小年纪动不动就喜欢品点大家以显示能耐,虽然在京里他那侄女已小有才名,但荣三爷只觉得那不过是闺阁之才,值不得称道。“那阿勿写几个字让爹看看吧。”阿雾也不客气,荣三爷考校女儿的时候,她这个“女儿”何尝不想试试她这“父亲”的水深。阿雾蘸墨提笔,写的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一句,仅仅几个字就让荣三爷睁大了眼睛,倒不是说阿雾的字写得有多好,只是比起她以前的水平,真可谓是云泥之差了。“着实有进益。”荣三爷越发欣慰了,他这个女儿他是知道的,空有一副容貌,但内瓤子空空,如今能有这般进益,他已经觉得出乎意料地好了。“只是运笔力道不够,收笔处虚浮无力,转折处笔不由心。”荣三爷可是说到点子上了,阿雾如今对力道的掌握还不够,下笔每每有力不从心之感,她见荣三爷凭几个字就看出她的缺点,从心底生出一丝佩服来。“女儿也为这个发愁,爹爹可有以指点女儿的?”阿雾这是拜师了。荣三爷也不藏私,“当年我练字时,老师曾教过我吐纳之法,你哥哥们我也指点过。你要是掌握了这方法,不仅练了字,连身子也练了。”荣三爷越是这样说,阿雾越是感兴趣,一切对身子好的法子,她都感兴趣,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世的病弱,这辈子有点儿矫枉过正了。原来荣三爷所教之法,乃是同人平时呼吸相反,吸气时缓缓鼓腹,呼气时用力收腹,一笔一捺配合呼吸,最是养身,也能运力。这呼吸法子阿雾却不陌生。当初她病弱时,她那长公主母亲四处求神拜佛,连天竺来的高僧跟前都求到了,那高僧应邀曾教过阿雾一套功法,着重于身体的拉伸同冥想,强身健体,却又不失女儿家的闺范。那功法里便有这样一套呼吸法,没想到荣三爷的老师居然将其用到了书法里。因为阿雾到现在也习惯每日起床时练一练,所以这呼吸法式她信手拈来,很快就同练字的节奏调和好了,让荣三爷连连赞她有悟性、进步神速。☆、心忧及第废思量讲书法讲到现在,荣三爷一时手痒,也写了一幅字,却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通常人的心里是不会有这两句话的,只有那力争上游,想为黎民苍生谋福利的人才会记着这两句话,而显然荣三爷的政治理想十分高尚,只是一直没有发挥的地方。这幅字同荣三爷身后墙上挂的那两幅字笔迹一般,阿雾才知道原来荣三爷自号“南山”,大约是取自“悠然见南山”之句,却不知他这号是别人送的,还是自己拟的,想来定是不如意时用来勉励自己的,功名不就,还有南山可隐。荣玠、荣珢见荣三爷手痒,自然欣喜,又缠着他指点,阿雾则拿起桌上一叠文稿看起来,这是荣三爷最近新作的八股文,阿雾细细读了一遍,对荣三爷的认识又深了一层。阿雾在公主府的时候素有才名,也自视甚高,一般的闺阁诗词她是不愿意做的,处处想着要同男子比一比,因而跟随着她哥哥们的师傅念书,自己也做时文应试,也曾自个儿幻想着如果她是男儿身,那一笔花团锦簇的文章入得帝眼成就一番功名,叫天下男子汗颜。是以,阿雾对时文并不陌生,破题、承题、起讲、入题等时文制式都颇为拿手。这荣三爷的文章做得含蓄内敛、言之有物,深有点儿大巧不工的意蕴,同时下人爱的花团锦簇,绮丽瑰巧之风相差较大。阿雾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隆庆二十四年春闱的主考,应该是内阁大学士许立斋的座师,其人文风喜剑走偏锋、诡谲华丽,通篇下来虽文词富丽,朗朗上口,但看完只觉空空如也。荣三爷的文显然不敷此公之好。且阿雾记忆中也从没听说过安国公府有人得中会试的。阿雾放下荣三爷的文稿,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待阿雾三兄妹去后,崔氏为荣三爷张罗了宵夜,一起用完后为他脱鞋洗脚伺候他舒舒服服地上了床。放下床帐后,外面的烛光微微映入,照得崔氏的脸越发娇艳,好叫荣三爷心生荡漾,刚刚凑近,忽然见到崔氏眼角新增的一条皱纹,心里一酸。崔氏感觉到荣三爷的手指抚摸在自己眼角,紧张地道:“怎么,可是又长了一条?”“你无论变什么样我都喜欢。”荣三爷赶紧岔开话题,怕惹了崔氏伤心。但崔氏还是伤心了,“怎么才半年,又长了一条。”荣三爷自然知道崔氏的皱纹为何而生,因揽了崔氏入怀,在她脸上香了一口,“如果这次又不中,我就不考了,听父亲大人的话帮衬家里打点庶务。”崔氏这下是真急了,翻身抬头望着荣三爷,“这怎么可以,我知道三爷是有才的,就算这次不中,咱们不是还有下次,下下次,三爷切不可丧气。”“我是怜你太辛苦,为了我,这些年你连首饰都没添置过一件,我实在对你不起,依兰。”荣三爷嗅了嗅崔氏的鬓角。“为了你,为了这几个孩子,我就是再辛苦也情愿,只求三爷切不可灰心丧气,咱们这一房可都指望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