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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子,于幸兰立时忘了玉女的威胁,而是扶住范翕,脸上写满了担心:“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我们快些坐下。叫人拿一碗茶水来。”范翕身体底子不好,于幸兰也心知肚明。如此,二人就这样落了玉纤阿的礼。其他女郎都被范翕突然的病弱所吸引,郎君则对那二人忽视玉女的行为有些微词,但是玉纤阿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就坐了回去。她重新坐于祝吟身旁,隔着一张长案,她观看对面的于幸兰扶着范翕入座,对那人嘘寒问暖。一位郎君还帮那二人解释:“玉女莫怪,于女郎和公子翕自来恩爱如此,于女郎此时只顾着公子翕忽视他人,也不算第一次。”玉纤阿慢悠悠喝口酒,柔声:“无妨,我不介意。”她声音极低极婉,但她说完这句,就觉得对面有灼灼目光向她刺来。她不必抬眼,都能感觉到范翕那种充满了愤怒和忍耐的目光。而于幸兰又在同时更担忧了:“范翕,你脸色怎么更差了?难道是中暑?可是冬日怎么会中暑?”范翕烦不胜烦,勉强道:“你让我独坐坐一会儿,别理我。”于幸兰才不理他,他向来如此温柔柔弱,说话轻声细语,于幸兰便仍按照自己的意思,呼唤侍女来伺候。玉纤阿只慢悠悠喝酒,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对方。她不想和于幸兰对上,她只是好奇于幸兰和范翕平时如何相处。如此她算是看到了……玉纤阿脸色淡淡,身边郎君们却也多关心她。而这样一来,对面的范翕更为嫉恨。祝吟在旁轻轻一叹。连她都觉得这场面有些刺目,这两人啊。祝吟侧头问玉纤阿:“不如我们走吧?”祝吟带玉纤阿参加筵席,是因今日之宴,是昔日的湖阳长公主、今日的湖阳夫人的大女儿的小姑子所办的,小姑子办的宴,也许湖阳夫人的大女儿会来参宴。但是方才又听这家小姑子说,嫂嫂和她哥哥出远门了。洛地现在是非之地,贵族们各自保平安。湖阳夫人作为前朝的长公主,身份尴尬,她女儿自然也要避开卫王朝。而湖阳夫人本人,前些日子祝吟邀请玉纤阿来府上玩的时候,那位夫人还在洛地。但之后祝吟就从范启口中得知,湖阳长公主被夺了封号,她自觉离开洛邑,和夫君一起迁往湖阳居住保平安了。而今洛邑还有的湖阳夫人的血脉,一个是她的女儿成宜嘉,还有一个是她的儿子,成容风。成容风难见,成宜嘉好见。可惜如今看来,她们连成宜嘉都见不到面。且来前,范翕曾对祝吟说过:“成容风似在帮卫王朝做事。奇怪。”眼下局面,既然成宜嘉不在,范翕和于幸兰又突来乍到,不如祝吟和玉纤阿离开。玉纤阿再听对方大呼小叫关心范翕,她心里冷笑,面上对祝吟微微摇了下头。纵是她不打算做什么,可她也是寻常女子,她也会嫉妒。玉纤阿垂目,纤白手指捻了一颗蒲陶入喉。突然,她用帕子捂住口,低着头剧烈咳嗽,作出一副被蒲陶噎住的不堪模样。她侧过脸咳嗽得厉害,眼泪都从清水眸中眨了出来,满面雪白,楚楚可怜。她旁边关注她的郎君们见此好机会,立刻一涌而来,都来关心她:“玉女,怎么了?被噎到了?没事吧?”他们又是递水又是递帕子。一个郎君手拍着玉纤阿的肩,另一手搭在玉纤阿手背上……他才这样,就听“咚”一声惊天震响,吓得这个虚搂着玉纤阿的郎君惊愕直起身,听到于幸兰怒道:“范翕!你发什么病?!”他们看去,玉纤阿也撩起眼皮,一边咳嗽着一边偷看……见对面的食案,被范翕一脚踢翻,他直接站了起来,满面铁青,双目赤红。于幸兰要去拉他,他长袖一甩,就将人甩开。他声音里透着一丝哑和极度的厌恶:“我说了不要碰我!”于幸兰:“不碰你怎么看你有没有病着?你疯了吧?你敢这么和我说话?”她瞪视他,见他垂目阴阴看来一眼,这一眼中肆意杀气和忍耐不住的狂躁,让于幸兰怔住。她向他伸出的手抖了一下,在这一眼中,竟没敢伸出去。她心中震起,因她从没见过范翕这样子……她喜爱的郎君,是温柔和气的,是任打任骂任捉弄任安排的。可是……他竟然,也会生气么?范翕似气急了,他盯了于幸兰一瞬,他像是强忍着什么一样。有一瞬于幸兰觉得他非常的烦,烦得想要杀她一样……于幸兰愕然:“你……怎么病得这么严重,是非常难受么?”范翕痴痴地站了一会儿,他快速低声说了句:“抱歉。”他不和任何人打招呼,拂袖就走,背影瘦遒,步子踉跄。范翕走后,筵席上的男女们都有些无措地看着于幸兰沉冷的脸色。玉纤阿不解,旁边一女郎小声解释:“反正我是第一次见公子翕不给于女郎面子。”这女郎小声地幸灾乐祸:“我就觉得公子翕和于女郎的感情未必如我们看到的那般好。现在瞧见了吧?公子翕也会生气。哎呀,于女郎到处炫耀她的未婚夫君对她有多言听计从,现在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了吧?”于幸兰耳尖,立刻回瞪过来:“你说什么?”那多话的女郎不怕她,还呛她道:“你神气什么?又不是我们招惹的你。”双方竟这么隔着案吵了起来。祝吟在旁看得头痛,玉纤阿却托着腮,观看得津津有味。她观看二女争执,从侧面了解于幸兰在洛邑的地位,从侧面看于幸兰的脾性如何。她看于幸兰如烈焰一般,忍受不了任何委屈,那女郎说了两句,于幸兰就抽出鞭子来。于幸兰与那女郎扯着要去马场比试,那女郎有点儿生怯,却被于幸兰扣住手臂直接扯走。这位女郎,确实如外人所说,性强,凶悍。身份也够高。然而……玉纤阿想,到底她只是齐王的孙女,不是卫天子的女儿。她叫卫王后一声姑母,叫卫天子一声姑父。这姑父呢,总是不如自己父母亲些。于女郎看似鲜花着锦,实则烈火烹油,在洛邑居住,也并不会如表面那般光鲜。众女众男簇拥着去马场看于幸兰比试。祝吟再次说了一次:“玉女,我们回吧?”玉纤阿柔声:“不若夫人先回,我之后再说?我还想看看于女郎的风采呢。”祝吟:“……”万想不到玉女也是个爱看热闹的。不过祝吟觉得自己去看小女孩儿胡闹不太合适,便只让玉纤阿去,她则仍然坐于席上等候。祝吟既然带玉纤阿出来,自然也会将人好好地带回去,还给范翕。只是眼下看,这次还回去,七郎恐气得不轻……祝吟揉了揉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