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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轻高束的黑发微微吹起,明明未施粉黛,无钗环配饰,可她单是站在那里,似乎就能吸引天地间的所有光亮。徐晏青垂了眼,喉咙微涩。忽然沈轻拍了拍他的肩,抬手指向远处。世子愣了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在他身后通城的小路上,一队整肃的车马正遥遥而来。与此同时,豫州城内府衙。甲兆褪去了奴仆的装扮,换上了身短打劲装,腰间别着柄长剑,剑眉星目,俨然已经是副亲卫的样子了。他双手将一纸薄信递给眼前靠椅上的人轻声道,“大人,又是长安来信。”“第几封了?”良齐靠在椅背上,接过薄信问道。“第三封了。”良齐将信纸摊平,静静地看着,只见上面每一个墨字仿佛都裹挟着吴平之的怒火。三封书信,愈演愈烈的斥责与诘问。却没有一封交到了吕禄手里,而是统统被他拦了下来,逐字排查,渐渐从里头梳理出了长安那帮人的真正目的。即使隔着万水千山,良齐都能想象到那胖子许久得不到回音从而怒发冲冠的模样。嘴角终是忍不住划过抹笑。足够了。吴宪私自囚禁折磨百姓,戕害人命。吴平之借尚书之职贪污受贿,专权擅势。为了陷害朝廷要员不惜自导自演一方城民叛乱,动摇江山稳固。一桩桩一件件,独拎哪条罪状出来都是革职查办的大罪,何况还叠加在一起呢?迄今为止他手里掌握的这些证据足够将一个吏部尚书打入昭狱,判处死刑了。其实吴平之是死是活于他来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胖子毕竟是当年誊写奏折的亲笔人,良齐有太多太多事情想要问他了。如果不先把吴平之的希望掐灭,又如何能从他满身的赘rou里扒出一点真相呢?“大人切莫忘记,”甲兆忽然上前一步道,“今日朝廷下拨的灾银就该到了。”闻言良齐的眼皮轻轻一跳,五百万两,今日就到么?他细细的把薄信折好,放入贴身的内兜里,心想,来的真是时候,若是再晚些,长安的消息恐怕就捂不住了。“走吧,”良齐朝他淡淡一笑,“去城门口。若是京中送来的那位客人命大,算算日子,此时也该一并到了。就是不知我们会迎到他的真身还是一缕冤魂?”春和景明,莺歌燕语。青灰色的花岗岩透着股灰白的光,高耸的城门外竟比想象中还要热闹。吕禄与鄂豪首当其冲,站在一干官员前负手而立,兴奋地朝着远处的官道遥望着。他们身后还跟了队守成的兵将,就连本该“战败”的豫州总兵高全也位列其中,满脸的严阵以待。倒是良齐这个空有名头的“河道总督”姗姗来迟,成了最后一个抵达的。软轿一下,他身边只跟了一个揣着剑的甲兆,颇有些踽踽独行的凄凉之感。有人在身后压阵,吕禄自然心气儿都提了上来。看总督大人到了,连礼也不行。从鼻孔哼了一声微微一笑,便权当是打过招呼了。鄂豪一门心思都扑在五百万两银子上,现下谁在他眼里估计都是根棒槌,不值一提。所以他压根连瞅都没有瞅良齐一眼。有这两位大人做表率,身后的人有样儿学样儿,皆伸长了脖子做斗鸡状——无一人搭理这位河道总督。良齐脸上的笑容未退,信步向前,脚下是薄薄的一层淤泥,很软,却泞。踩在上面,像踩在堆砌起来的腐/尸中。他慢慢穿过或鄙夷或轻视的官员群,在豫州逗留这么久,这些人的每一张脸都被他深深刻成奠碑,藏在心底。只等回京复命时,将那些碑一个一个变成真的。良齐穿过人群跃众而出,站到了队伍最前面。风把他一袭青衫吹的猎猎作响,明明瞧着只是个文弱书生,可身上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贵气。不远处藏在草丛里的人看清他后,瞳孔微微一缩,握着匕首的指尖因过于用力而泛着青白。她脚底一转,就要冲出身去。“你干什么?!”徐晏青压低声音,一把将沈轻拉了回来。“什么我干什么?”沈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世子,你看见了吗?他是钦点的河道总督。现在出去把事情说明白了,他会帮你的。”徐晏青把她压不住的兴奋看在眼里,心底蓦地像被十几根银针来回扎着。不致命,但却能让人疼的连脚尖都在发颤。是了,就算他二人是假扮的夫妻。可沈轻到底对那人是怀有一颗真心的。远处押解官银的马蹄声踏路而来,轰轰烈烈。世子深知此时此刻并非是掰扯儿女情长的好时机,遂强行将皱巴巴的一颗心摊平,把满腔的涩意塞了回去,揉成一团子尚且能看的假笑勉勉强强地冲着沈轻开口劝道,“你没发现外面的情形很不对劲么?灾银到城,一众官员本应一齐出城迎接,可良齐非但没跟他们一起前来,而且在场的也没有一个官员对他表现出些许敬畏。”“还有那个总兵高全,”世子指指吕禄身后甲胄精良的彪形大汉说道,“你看他,明显是有备而来。不站在总督身后,却站在一个巡抚身后,其间所表现出来的意思你明白吗?”沈轻顺着他的话皱眉看去,只见高全后头的两列精兵果然个个虎视眈眈,不像是护银的,倒像是抢银的。她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徐晏青环顾四周沉了声音道,“况且......这一路走来,没有再见任何杀手。眼下我们已然逼近豫州,你觉得,那些人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么?”沈轻本就精明玲珑,只不过刚才一瞬间关心则乱,这才贸然行动。眼下世子稍一点拨,便全明白了。只见她缓缓收回刚踏出去的一只脚,草丛陡然重归静谧。而此时,不知人群中是谁喊了一声“来了!”,所有人便像煮沸的开水跳着脚伸长了脖子向前看去。远处押解灾银的队伍浩浩荡荡蜿蜒而来,最前头的帅旗恍若大幡,将士身上的银色的甲胄寒光闪闪,犹如一条冷冽骇人的巨龙。徐晏青藏在草丛里,一眼便认出了迎风展展的黑色帅旗上头撰写的那个大字。“是他?”☆、三合一大庆王朝军权除了固守长安的禁军以外兵分为四,是从高祖皇帝那一辈儿传下来的规矩。四位异姓侯爵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互相牵制,又互相配合。除了直接把南疆打到灭国的南安侯徐巍能得空在长安城中呆上个一年半载以外,其他三位侯爵基本大部分时间都驻扎在边关喝风吃沙。但他们的亲眷贵属却需全部留于京中,并且还要定时定点的向皇帝朝拜,当个尽职尽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