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将生末亡
四月，繁花似锦。自从回到公寓之后,她的作息极为稳定。本来刚开始时她还有点不习惯,如果一个人的话也不能坚持下来,好在有人陪着。早晨她一般都会在*点起床,Night每天都熬了不同的药汤，在盯着她喝完汤后才会去用早餐。因为一开始她是很不习惯中国菜,总是被Night哄着才尝尝，即使觉得好吃也没有多吃,但是后来胃口慢慢大了,吃的也多起来。原本她一个人的时候一两天不吃东西也不觉得饿。之后Night会陪着她去散步，附近有一个公园,她以前并不常来，更多的时候都是待在卧室里,只是如今多走走会对她腹中的孩子生长有利。公园中海棠花正值花期,开满了灌木丛中和绿茵草坪，淡红浅蓝一片相映。回了公寓总是能见到夏马尔在门前等着,他是和家光相似很健谈的少年，只是，偶尔走在街上容易绕很多弯路，因为都跟着入了他眼的女子走了。有一次他还被当成了流氓，那天还是正好遇见他的Night一脸丢脸的把他给领了回来。他的左脸被打了一巴掌，红红的五个手指印印在脸上，配上他略显可怜的眼神，再加有关他第XX次失恋的言论，总能把她和Night逗笑。生不起气来。中午吃了饭后她大概会睡一两个小时，醒来后偶尔会让Night陪着去看看她比较熟悉的那位邻居家年迈的老妇人。到了晚间晚餐她一般都不会吃很多，之后又是到近点的地方散步走一圈，睡前还是要喝一大碗药汤。她觉得她的身体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好。这样的日子，也只有在晚上一片黑暗中躺在床上，才有充裕的时间去想Reborn。她回来已经两月有余，只是他却还没有回来。她不想费心去打听Reborn到底如何了，她始终记得他的那一声“好”。她愿意像初见那样相信，Reborn不会欺骗于她。那时他们只不过是陌生人，她赌一把赢了，于是待在他身边这么长久；这次也一样，只凭着他的那一个“好”。她是在一月初有的身孕，如今四个月她的肚子微微显了出来，她真切的感到那里有一个生命的存在，这时候思念带来的压抑会被缓解，即使什么都不想，她仍不自觉的保持微笑，只因为那个孩子。六月，骄阳似火。西西里岛处于地中海气候，夏季炎热干燥。于是她和Night白天一般都不出门，晚上凉快些的时候才会去散步。Dysis穿的是腹部宽松的衣裙，Night亲手做的，她除了擅长药膳调理也擅长服装设计。Night走进房间将窗帘拉开，阳光满室，映着正对着的那副画。她第一次踏进这间卧室时，第一眼就落在了画中的婴孩身上。Dysis的头发又留长了很多，过了肩十公分左右。此刻她正坐在床上，靠在床前的软垫上，她的指间握着一支灰色的钢笔，湛蓝的墨汁溢出笔尖，在笔记本的空白页码上留下轻柔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十分用心，像是全部由期待和祝愿凑成。“真想不出有那么多话要写下来。”Night坐在离床很近的白色座椅上，看着每天Dysis都会重复的一件事。在床边柜子的里层已经有两本厚厚的笔记本，是Dysis从回到公寓之后就一直在写的。“日记当然要天天写啊，这个孩子很闹腾呢。我有很多很多东西想让她知道，所以只有写下来了。不知不觉就写那么多了呢。”Dysis侧过头，向Night露出明亮的笑颜，她在一页终于要写满的时候停了笔，往前翻翻，这个笔记本也写了四分之三了。“幸运的小家伙。”Night伸手轻轻戳戳Dysis的小腹，却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那里面的动静弄得呆了一下，随后不由也笑起来。Dysis但笑不语，快六个月大的胎儿，总喜欢折腾的动来动去。不过已经具备听力和记忆了，所以从月初开始她每天都会给孩子读一两篇童话或是寓言故事。Night会在这时候放几首轻音乐，舒缓而轻柔。她不见Reborn四个月有余，他离开的还真是一次比一次久，只是这次她没有以前那样压抑，那样的心情可是会影响到小胎儿的，所以她学会调节。有那个和她连为一体的生命的陪伴，让一个人入眠也不再感到孤单。九月，静月似姝。她渐渐感到行动有些吃力，不过还是坚持每天至少一次的散步，多数时候是由Night扶着。Night夸过她身体很好，因为在这个时候她身上没有地方浮肿，对于孕妇来说是难得的。夏马尔的检查由以前的一天一次变成了早晚各一次。他对她提过Reborn，说Reborn已经结束那个任务，而他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Dysis只是微笑以对，并没有追问，也没有对夏马尔的话有任何表示。夜晚的时候她拉开窗帘，看着空中的满月，Night说今天在中国是中秋节，他们的传统节日之一，每当这天一家人都会聚在一起，或者是在院子里摆一桌，边吃月饼边赏月。晚上Night也给她做了月饼吃，很甜的味道。她不适合站太久，望了一会儿后就回到床上躺好，待会儿Night会来查房，要是她还没睡的话一定会被念叨的。她更明显的感到胎动，很难入眠，翻身也不容易。她一般都是静躺很久，睡着的时间很少就到了早上。她努力克制不去想他，偶尔想起来她也立刻转移思绪，去想她的孩子的将来。否则沉溺进那样的思念中，情绪不稳的她要是抑郁了还是会影响到孩子。她已经想好了孩子的名字，不过只是女孩的，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她是想让Reborn来取的。她想她还是能见到他的，这样的期待。她已经写好了六个笔记本，都是给孩子的。里面写了她每天对孩子的期待，对孩子的祝福。以及讲述很多很多她想说的话，她都写了下来，即使她不能陪着这个孩子长大，至少她也要留给这个孩子什么。她每一页末尾都留下了“Tiamo,ilmiobambino.”——我爱你，我的宝贝。很爱很爱，爱到她愿意牺牲她的生命，换来这个此刻和她连为一体的孩子的出世。只是，Reborn，她什么都不打算留下。她会等他，一直等，直到生命的终结。而他如果连最后都不在，那么她该死心了吧。快要五年的爱，她从未想过会消磨殆尽，如今也一样，只是她会把那份爱藏住，藏在灵魂深处，再不提起，也再不让别人看见。除了自己，无人知晓，到头来如果只是一个人的爱，那也就这样了。十月，生如夏花，死如秋叶。虽然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老是闹腾，不过到了该出来的时候倒也任性不肯出来，像是舍不得离开。她原本应该是顺产的，只是那孩子不肯配合，像是往里面缩一样，让Night在一边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着急。本来她是该去医院待产的，只是这一段时间的社会有些动荡，不过西西里一向如此。有几个据说是从复活者监狱逃狱出来的人专挑医院和社会保障机构下手。是以夏马尔建议她在家里生产，毕竟Night和夏马尔两个人都有为人接生的经验。即使之前已经打过麻醉药，她还是能感到微弱的疼痛。只是她此刻的感官分外敏感，那一点微弱的疼痛被无限放大，让她的力气渐渐消磨。直到夏马尔拿来了一瓶装有淡紫色液体的药瓶，他将药水递在她嘴边让她喝下，疼痛感才减少。她不清楚那是什么药，只是忽然有暖流流过一样，她觉得轻松许多。之后她忽然没什么感觉一样，只是头脑却无比清醒。当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整个房间时，她的泪突兀流下。一阵轻松，她差点闭眼睡去，只是她知道此刻不能昏过去，她还想看看那个她愿意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孩子。夏马尔已将脐带剪断，Night将孩子抱到她的面前，Dysis睁大润湿的天蓝色双眸看着那个不过两个手掌大小的婴孩，小小的脸庞通红，细细而稀疏的金发在头上，眼睛眯着几乎看不清她黑色的眸色，她张口就哭，只是几声之后哭声小了，扁扁嘴睡去了。“是女孩子哦。”Night抱着孩子像是舍不得撒手一样，“Night我看了很多刚出生的孩子，第一个长的那么嫩的。”她伸手似乎想摸摸婴孩的脸，只是因为婴孩初生时皮肤太薄太透明，给了人一碰就会破的错觉，让Night缩回手，只剩笑容。“女孩子呀，那就是沙耶了，沙耶，沙耶……”Dysis在沙耶耳边默念她的名字，好像怎么念也念不够。她亲吻沙耶的额头，她熟睡中的女儿，她对她说她爱她。她不是没感到什么在流失，疲乏感袭来，只是睡着了就再也看不见了。曾经以为的，她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她自认没有那么伟大，即使是为了最亲密的存在，让她去付出也不可能。可等到真的到了的时候，才发现以前的那点执着根本不堪一击。她有记忆是在两岁以后，那时候她跟着她的父亲生活，而没有母亲。她第一次问他，mama在哪里时就被打了一顿，那是她映像中最疼的一次。之后他没有再打过她，仅仅是更加冷漠以对。在他离开后只留下薄薄的一张纸，那上面只有半页的内容，那时她五岁，对一些词汇并不认识。不过该知道的事情，在时常听到他的梦话里已经清楚了。即使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诅咒一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慢慢大了后，能知道，能懂得，自身却已经漠然。mama是在生她的那天而亡的，据说是可笑的诅咒，随着血缘传承三代。她的外祖母，母亲都是因为诅咒而亡的，那么，如今她应该就是第三个了。只是她远比外祖母和母亲幸运，即使她有二十年的时间也是活在自我厌弃中，但她有一年的时间来懂得，之后她的孩子会好好的成长，她留下的东西能证明她如此的爱她。并且沙耶不用承受这些孽，这样就好。其实她是不信所谓诅咒的，她是抱了侥幸，可是此刻她感到的生命力逐渐的消失却那么明显真切。以及，不到最后，她还需要信念来支持，她想要见到他。佯装没有的思念其实一直都在，很想很想，很想很想Reborn。感到Dysis的不对劲时，Night将沙耶放在床上，不解的看着Dysis，只是Dysis伸出食指放在嘴边，让Night想说的话咽在了喉咙中。“咳……似乎，看不到他了呢，真可惜……”Dysis的唇瓣露出苦涩的笑，语音温婉却带着悲伤，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已经没多少力气来支撑了。“我很庆幸，我是最后一个，这样她就不用再经历这样的事情了，会很幸福吧……一定的。不过，我没有机会看到了呢。所以，Night，帮我看着吧……这八个月，很感谢，很感谢你陪着我……”Dysis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句话要停顿几次才能说完，她能感到她能呼吸的氧气逐渐稀薄，头沉沉的，快要不能维持清晰思维。“什么……Dysis，你……”Night的目光诧异，一时无言。她不安的看着Dysis，紧皱的眉显出她紧张的心情。“别开玩笑了，你不是还要等Reborn吗？”夏马尔在听到Dysis的话之后走到她身边来，一脸“你不用再开玩笑”和“别说的要死一样”的表情，只是他语音中仍旧有一丝颤音。她仅仅是朝他们微笑，只是连维持一个面部表情的力气都让她吃力起来。她费力的将手掌放在沙耶的头上，她摸了摸她的发，目光中有一种满足和宠溺，那是和之前任何一种目光都不一样的，里面夹杂着期待，包容，祝福，深爱。乃至她的脸色由苍白突兀间红润。而当她恍然的看着从枕头底下露出一角的手链，幽蓝的光芒映着她的天蓝双眸，怔然后她的眸中流露出眷念和悲伤。她下意识的抬眼看向门的位置，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空气中流动的光阴定格在刹那，她拼尽了力挣扎了一下，却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眼睑，一闭上，整个世界就沉了下来。仿佛从遥远的地方敲响了的塔楼钟声，悠长的引领灵魂渐渐归去，流落到触不到的三途川，终归寂灭。像是感应到什么，熟睡的沙耶醒来，她的哭声响彻了卧室。正好掩盖了一声推门的声音，门口站立的男子似乎是赶了很久的路未曾停歇，他昔日整齐的黑色短发有些凌乱，黑色帽子掉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只绿色的变色龙，睁着眼好奇的看着一切。“结束了吗……”他的声音很淡，轻的听不清他后面的话，他也没有重复，似乎是没必要了，需要听的人已经不在了的话，说出来也没有用处。他伸出手，那条变色龙就跳到他手心中，变成了黑色帽子，他将它戴在头上，阴影，像曾经很多次一样，将他所有神色湮没。他看着她静默的睡颜，只是那双眼再也不会睁开，那双宛如晴空天蓝色的双眸只能从记忆中寻找。而经年之后，如果忘记，不过是比绝望更可怕的深渊。终究，只是这样，结束而已。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结局了还不出来冒泡的亲……对得起Dysis么……好不容易日更了还不出来冒泡的亲……对得起澄么……好不容易要稍微让R魔王苦情一下，还不出来冒泡的亲……对得起Reborn么……啊，先声明这不是虐这不是虐（可能吧），这文基调始终是温馨治愈。之后会有几篇番外，然后才是下一卷、这章字数飙了~求表扬~乃们这样不给评不给鼓励……澄要怎么找信心坚持日更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