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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补充说:“老人家记性很好,她用树枝给我比划,教我不少东西。”顾清溪顿时明白了,萧胜天的爷爷是外面留过洋的,这位奶奶听说也是有些来历的大家闺秀,肚子里有墨水,估计私底下偷摸教孙子的。顾清溪好奇了:“奶奶还教你什么了?”萧胜天想了想:“我三年级就不能上学了,平时在家没事,奶奶什么都教我,我还会英语法语。”顾清溪这下子惊讶了:“是吗?那你说两句。”萧胜天墨黑的眉耸动,看着她那好奇的样子,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说。”顾清溪:“你说说嘛,我太好奇了。”估计周围几个村提起萧胜天,都觉得这是一位吊儿郎当的莽汉,如果这位嘴里突然冒出来几句英语法语,大家怕是都吓一跳。萧胜天轻哼一声:“你让我说我就说啊,那我不成了马戏团的猴,你给钱吗?”说完,回过头去,踩着洋车子继续前行。顾清溪想起他刚才的样子,想笑,又使劲憋住了。她从后面小声说:“现在年头变了,不讲那些成分什么的了,其实你可以继续上学,你这么有学问,插班进我们高中,去年不是放开高考了吗,没准你还可以考上大学呢。”她想着,萧胜天一定是极聪明的那种人,他如果去考大学,没准能考上最好大学,这样他以后前途——想到这里,顾清溪突然觉得没意思了,考上大学的萧胜天,会不会就不是那个叱咤风云位列财富榜前茅的萧胜天了呢?所以考上大学对他有意义吗?后来的萧胜天没考上大学,但是偶尔她把电视调到财经频道,看到有人提到他,他还在什么国外常青藤名校给学生讲课呢。顾清溪抿着唇,默默地得出一个结论:像萧胜天这种人就是一条龙,一条龙,哪怕在池子里,人家也是一条龙,怎么都困不住,所以人家上不上大学,都不妨碍他去给常青藤名校的学生讲课。而此时的萧胜天听着,却是嗤笑一声:“瞎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你,哪有那学问。”顾清溪便不再提这个话茬了,她顺口问起来:“你怎么在这里?是在等人吗?”萧胜天并没立即回答这个问题,顾清溪耳边只有呼呼的风,过了一会,她才听到萧胜天说:“本来就打算去县城,找一个朋友,没想到恰遇上你,我就发发善心带你过去吧。”说完,他还补充道:“这也是念在咱们是隔壁村,不然我可不没那么好心。”顾清溪噗嗤一声轻轻地笑出来,她低声说:“你和雷锋有仇吗?明明是学雷锋做好事,你非要把自己撇清。”萧胜天重重地强调:“这是事实。”顾清溪更加想笑了,不过她没敢出声。其实重生以来,她欣慰而感激,但心里又蒙着一层淡淡的哀伤,毕竟之后的那二十年,是活生生的二十年,看似平静的家,其实上方已经笼罩了悲剧的前兆。重活一辈子,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能不能保一家今生的安然无忧,能不能重新拾起昔年的高中知识参加高考,以及能不能避开那个冒名顶替的人,这都是要cao心的。她的心就如同这北方的天,是萧杀阴郁的,未来一片苍茫不知到底如何。但是现在听萧胜天说话,没来由心里轻松起来。她抿着唇儿笑,笑得之前心里淡淡的阴霾一散而光。“不许笑。”正在骑着洋车子的男人,突然吐出这三个字。“我才没有笑。”顾清溪带着压抑的笑意这么说,反正他后脑勺没长眼。“那行,我骑快点了。”说完这话,他突然用力蹬起来车蹬子,原本缓缓而行的洋车子加速变得飞快了,顾清溪低低地“呀”了一声,下意识往前抓,竟然抓住了萧胜天后背的棉袄。他穿了一身旧军大衣棉袄,还挺厚实,不知道哪里来的。在她这么抓住他的棉袄后,他这里速度也没那么急了。“怕了吧?”萧胜天低声道。“我才不怕,反正你是骑车子,我坐车子,累的是你。”顾清溪抓着少年的棉袄,抿着唇,低声这么说。小姑娘的声音低低软软,在那冰冷的风中犹如绵软暖融的糖,就那么传入少年耳中。青涩的少年,遥望着前面苍茫的路,不自觉放慢了脚下的速度。这条路,他竟然觉得太短。****************终于骑到了县城里后,天已经晃黑了,朦胧的路灯亮起来,照在路面上,路面上因为来往的车辆多,并没有结冰,只残留着一片水泽,被那路灯反射出缤纷的颜色来。萧胜天将洋车子骑到了县里一中附近的胡同,便停了下来:“你自己走过去吧。”顾清溪下了车子:“好。”萧胜天解释说:“不好送到你们学校门口,万一被你们同学看到,影响不好。”顾清溪头低着,轻声说:“嗯。”说着,她自己上前,将他车把上的两个大尼龙兜子取下来。取下来的时候,萧胜天站在那里不动,她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手,一时倒像是被烫到一样,躲开了。萧胜天低头盯着她:“还有——”顾清溪有些心慌,下意识问:“什么?”萧胜天却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笼布:“这个给你吃吧。”顾清溪惊讶地看过去,那笼布鼓鼓的,里面一看就是包着鸡蛋,好像有四五个。她当然不肯接:“这是什么,我不要。”萧胜天却粗鲁地从她手中抢过来那红高粱窝窝头的尼龙兜子,利索地打开,之后将笼布包放进去:“说了给你,不许不要。”之后将尼龙兜子塞到她手里。顾清溪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咬唇道:“我真得不能要,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你——”她想说,你现在条件也不富裕,不过想想,没说出口,怕伤他自尊,毕竟现在他还年轻。萧胜天:“怎么,你看不起我是不是?”顾清溪被说中心事,赶紧拼命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无缘无故,你送我这个,我过意不去,不能安心。”萧胜天却别过眼去:“那天在河边,是我不对,这几个鸡蛋就当我给你赔礼道歉,行吗?”声音僵硬滞涩。顾清溪:“可我都要忘记了。”萧胜天粗声粗气地道;“你忘了我没忘!”他声量有点大,她被吓到了,傻傻地看着他。萧胜天狼狈地抹了一把头:“好了,你就收着吧,是我不好行了吧。”顾清溪看了他半响,才缓缓地点头:“我没觉得你不好,你是个好人。但是鸡蛋——”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