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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冷的,可他肯抱我,紧紧地抱着,天地间便不再只有我一人。你水知寒本脆生的嗓子有些嘶哑,如癫如狂的大叫,你不信我!我可以送你回家,你可以回家,你为什么不信我?你可以回家啊!他吼着,一脚一脚踢在我身上。我抵挡着,毫无目标地一拳一拳打还回去。他不能打我,他不是哥哥,而哥哥从来都不忍伤害我。家?夷狄是我的故乡,可那里已经没有家,给了我一个家的是水青阑,我所爱的哥哥,东平王府才是我的家。旁边脚步噔噔,是罗儿庆儿赶了过来,一个拉开水知寒,一个一脚踩在我背上,让我再动弹不得。水知寒被罗儿拉进屋子仍是叫道:不许走!就是不许!一辈子都不许去水青阑那里,我要让你回家回家啊他尖声叫着,声嘶力竭。待水知寒平静下来,重新束发整衣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庆儿反绑在树上,因为断了腿只能坐着。他看着我微微的笑,面若桃花:你信不信我的话?你听不听我的话?我扭头。我不信他,可恨也没剩下多少。我本就不是个容易记恨的人,而他,不过是个疯子。若是和一个疯子计较,我不是也成了疯子?正这时,外面太监高声道:皇上驾到皇帝李慕缓步而入,瞥了一眼我,轻笑道:知寒,还是将这孩子抢过来了?这么个小东西,又调皮得很,要他不是个麻烦么?水知寒扑进他怀里,笑靥如花:他喜欢的什么,我都要他喜欢不成!这个小东西,我要好好儿的养着,人家养猫儿狗儿,我养个小人儿来玩,不成么?李慕哈哈大笑,弯腰将水知寒打横抱起,在他唇上一亲:知寒的心思总是比旁人高上一筹,朕还就是喜欢你的这不一般。11.长烟落日、舞烈歌疾宫女太监的表情木然,酒菜细点流水价地送进那间豪华的大殿,里面欢声笑语,水知寒娇媚的语声在寂夜里传得极远。李慕时哄时逗,两人咿唔缱绻,无比**。我靠在树干上看着那些人来来去去。身体已经麻木,断腿的伤也不再痛那么清晰,我真的回不去了么?真的么?哥哥他现在在府里头做什么呢?从前的这个时候,他会要我焚香,然后抚琴,或者泡茶。我从来都不知道泡茶还有那么多的学问,每种茶都有不同的泡法,水的火候,茶具的选择,甚至倒茶的手法都有讲究。我学得很快,只是我不知道学那些有什么用处。可是,虽然泡茶不能够保护他,但能让他开心,他说我穿了轻纱衣裳安安静静坐在灯下的时候象个娃娃,再巧手的匠人也做不出我这样的娃娃,所以,任何人见了我都会喜欢。我想,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他,那么,我愿意学泡茶。可是这么久了,他为什么不来接我?如果他带我回去,我一定再不会有意砸破了茶壶,挑断了琴弦气他,只要他来接我回去,不再见那个疯子。大殿里乐音忽起,打断了我的思绪,同时响起的还有水知寒笑声软而且媚,还是一如往常的漫不经心--他不疯么?没有掩上的殿门让我能清晰地看见水知寒换了一身紧身红色纱衣,衣上缀着无数金铃,在灯光下光彩夺目。他着了黑色长靴的脚一只半抬一只单用脚尖着地,腰间的红色丝带随着他急速旋转的动作在空中盘旋。他边笑边转,踩着嘈嘈切切的琵琶声,飞扬的黑色长发与缠绕在他腰间臂上的艳红丝带纠缠如风影,纷乱的裹住他纤细的身体。琵琶声急若暴雨倾盆,其中隐隐有金铁交鸣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铁骑踏破歌乐声,壮士断腕血染黄沙,国破家亡妻离子散,长天飞雁形只影单一切我仿佛都亲眼看见,门内红衣的水知寒疯狂的旋转不知疲倦,明亮的灯光下红衣艳得发紫,如天地间凝聚不散的一滴血,如这满眼的富贵繁华中抹不去的一痕伤。突地裂帛声响,水知寒身形顿时凝固,他用力仰着头,漆黑的长发垂在脑后纹丝不乱,他的身体向后弯曲象一张绷紧的弓,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我,我们,听得到的只是他的笑声脆若裂冰。漫天的寂静,弯月如弦。不知多久之后,几痕指尖轻挑,幽咽如水声沥沥直至声断音绝。我几乎能够看见断头的将军拄着残剑面对着四起的烽烟,腔中最后的血如残泪砸在黄沙瓦砾之间,无影无踪。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李慕托着水知寒的身体,水知寒双手揽着他的颈子,罗儿抱着琵琶自门内出来,一脸淡漠。庆儿跟在罗儿身后,返身掩上了门,褐色的瞳仁黯淡如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没有人看我,整个皇宫似乎变成了一个死地,在张牙舞爪扑过来的黑夜寂寞面前,我连把身体蜷缩在一起略略逃避都做不到。殿内的声音不可避免的传到耳朵中,水知寒用甜腻的嗓音**尖叫,带给皇帝最大的欢娱,那样的声音让我不能不想起昨夜的自己。我要你是为了救你知不知道?你以为昨夜他真的神志不清么?那药效没那么严重!他知道是你!他是故意的!留在他那里,你知道你会变成什么么?水知寒的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忘记,可是,水青阑冰冷却实在的拥抱,温和甜美的微笑,温柔的话语,他救了我的命,他给了我那么久天堂般的日子那是我我唯一的一个家啊脸上有什么冰冷的滑落,是下雨了是的,绿叶之间看得见墨蓝的天空,明明暗暗的星子闪在那半弯月边,可是真的下雨了,是真的!醒过来时又回到了床上,但已经不是水知寒的屋子,青布的帐子泛了黄的墙壁,只床边依然坐着那个光彩夺目的人。看见我睁眼,显然是刚从我额头收回去的手僵在半空,沉了沉,他低声道:楚儿,你好些么?你的腿已经换了药。他苍白着一张脸,眼睛显得更大,碧蓝的瞳仁里映着我的影子--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蓝眸的少年,安安静静地躺着,象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你有没有过梦想?水知寒艰涩地开口,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给我,我不用他喂,即使洒了一半,也还是将另一半咽了下去。他接过杯子捏在手里,依然固执地问:楚儿,你有没有过梦想?那只手,是汉人永远也不能有的凝脂膏玉一般的白,可是细弱,圆润的指尖如女子般涂着艳红的蔻丹,翘起的小指绽放出一朵兰花的美丽。回夷狄去,好么?年底年底使者来了,我我要他们带你回去回去,好么?好么?要不了多久,半年,半年你就可以回故乡去,楚儿,回去,好么?他捏着杯子,蓝眼粼粼如波,梦一般的表情,回去,多好能够回去多好梦想,该是很宏伟很遥远的罢?可是我没有梦想,我只有一个梦:那个残叶萧萧的黄昏,我搂住给了我新生的水青阑发誓,保护他一辈子,让他开心,让他开心一辈子。但我不告诉他,并不是怕他打我,我只是怕用几句话将我的梦支离破碎,因为因为我无法辩驳。我默默地看着他,想着他琵琶声里他疯狂的舞,和舞中他碎裂一般的笑,也想着,是不是回故乡已经是他唯一的梦想?可那算梦想么?我的窗子看不见锦\澜宫的宫门,但我听得出哥哥的脚步声。每天我都仔细的听,早晨,哥哥自然应该在上朝,他是不会来的,我知道;中午,他大约是在忙公务。晚上晚上外臣不能入后宫,我知道可是没有关系,我还有明天。明天,我还要等,还要听,我还有很多个明天。李慕不到锦\斓宫来的时候,水知寒有时会一整天的喝酒,也有时会整整一天不见人影,我猜得到,他一定是晃出去找一些人的麻烦让自己开心。李慕来到的时候,水知寒会同他在一起,也是喝酒,为他跳舞,跳他喜欢的我们夷狄名为旋舞的舞蹈。罗儿为他伴舞的琵琶声里总有刀兵四起,烽烟无数,但最后的结局总是李慕抱着水知寒闭了门。整夜的温柔乡,没有大漠,没有草原。照顾我的人是水知寒分派来的小太监信儿,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沉默寡言,我问他为什么要做太监,他不答。可是有时他会问我,东平王府好不好,哥哥他每天的生活,他对宫外向往得紧。于是我说哥哥来时,我一定带他回王府,信儿就笑,小小的脸小小的眼笑得皱缩成一团,浅\白的两瓣薄唇里露出两排雪白的糯米牙。在这样的笑声中,我常常想起水青阑的笑,他从不肯露出牙齿,轻轻的启唇,然后眉眼一弯,如月。看来的淡漠的,但只要笑的那个人是他,我就喜欢。水知寒好酒,不仅在皇帝来的时候喝,皇帝不来的时候也常常自斟自饮,喝醉了他就来我这里,抱着我低低地念:我们回去,回夷狄去,好么?我不答,他的酒气熏人的怀抱比水青阑的暖,可是比水青阑的陌生,他所说的那个夷狄,更是我已经记不清楚的过去。可我知道他是真的想回去,在这样一个有着富贵荣华的地方,他却孤寂得只有看着我这一双与他的故乡有联系的眼睛。只是我不明白,那个把他当作贡品送来供人赏玩的家还是家么?那个地方真的值得落到如此地步的他这样留恋么?黯淡的烛光下他的皮肤是种死气的惨白,他搭在我肩头的手腕比还是孩子的我更细,身体柔软轻盈得几乎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有一刻我害怕他就这么突然地在我怀里停止了呼吸,就这么孤零零地死在我面前。我用力地托起他的脸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