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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吼,仿佛有什么被撕碎了扯掉了,一把扯过慕隐兮,便压了下去。喘不过气来。还是闭上眼吧,不再看这浊世一场,寸心错付。今古恨,沈荒垒。悲欢事,随流水。想登楼青鬓,哪堪憔悴。一转眼,已到了永康五年。深秋。风卷庭梧,黄叶坠,新凉如洗。深宫一角。小小一方庭院,枯藤老树,满目萧索,深秋冷风中透着死寂。圣上,您当真要进去?杨公公在宫辇旁垂首问着,一只手按在他肩上,皇帝从宫辇上慵懒而起,嗯了一声。太监急忙放下宫辇,容熙踏背走下,上前推门,木门吱呀一声,屋里铺面的药味,伴随着几声低咳。黑暗中只见一个人影蜷缩在床上,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出个究竟。容熙命人点上灯火,才缓步走近。一灯如豆,昏黄光晕中,正对上那人一池碧水般澄清的眸子,一如初见。他原本身有痼疾,未曾治愈;七年来四处奔波劳尽心力;加之五年前那一场宫刑,五年来床第间的百般折磨,生命之火,终于冉冉将息。容熙的手轻抚上那人散落在枕边的长发,昔日如缎如瀑的黑,如今却是满目灰白。什么时候变白的呢?他努力的回忆着,半晌都没有得出结论,罢了,白了就白了吧。这长发垂在光洁的额前,肌肤越发要显出一种濒死的白,也当真赏心悦目得很。圣上何苦屈尊降贵,要来探一个将死之人。水色泛白的唇轻轻吐出一声叹息,陛下有话要问奴才吧?朕还问什么,这些年了,你都守口如瓶。朕只怕是问不出来了,是么?容熙的指尖挑起几缕灰白的发丝,缠绕在指尖拧着了死结,用力扯开,干枯的发丝哪里经得起他大力拉扯,怔时间一大片头发从枕边簌簌掉落。有冷风拂过,灰白的头发落在容熙脚边,他抬起靴子,将它碾在脚下。外表云淡风轻,骨子里却坚执如玉。容熙低低道,隐兮啊,你这脾气,一点儿都没变。卧在被褥里之人脸上缓缓浮出了笑意,月色下仿佛绽放了一朵幽莲。圣上不也是如此。也罢,朕既知你心思,还是不问了吧。容熙在床边坐下,极其轻柔地握住了垂在床边的手。这些年,我折磨你,着实快意得很。如今,你眼瞧着不成了,你我故人一场,让朕送卿一程,如何?多谢主子。那人一双黑眸静水深流,眼底微微的笑,也不枉奴才追随主子一生,鞍前马后。好!容熙唇边缓缓露出了笑意,朗声道:来人,架火杨公公踉跄跪倒,哆嗦着道:圣上,人分明还活着,怎就架、火。一字字,清晰无比,却又无端透着笑意。杨公公急忙连滚带爬出去,火急火燎命人搬来了柴火,高高架起,几个小太监将人扔了上去,燃烧正旺的火把抛到了那人身子旁边,哗的一声,瞬间燎原。火焰仿佛自地狱而来,渐渐的,架上清瘦的身影不见了,变作了黑乎乎一团,最后连一团子都没了。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味道,有细细的灰,轻缓地落了下来。太监们来来回回,忙着将柴火收了,又将大理石地面的白灰细细扫走,最后在上面喷上一层浓香,这才大功告成,欢喜地离去了。皇帝斜斜倚在龙椅中,抬眼欣赏着花园中一方美景。绿萍池沼絮飞忙,花入蜜脾香,帘幕燕双双,好一片月明秋晓醉人之景。半空中,一物翩然落下。容熙望着脚下半截青色衣袖,不禁轻叹一声蹙紧了眉。一团火,居然也烧不干净。后代之人,展开青史,便会读到这样一段文字:永康之朝,睿宗革除旧政,订立新法,重农亦兼顾商业,终至九州清晏,四方平和,边国来朝。一代盛世明君,莫过于此。再翻开,赫然又是一段长评:宦官慕隐兮,姿容清雅,隐有高士情致。与帝相识于微末,为风采所折服,甘随帝驱驰十年。本有经国之才,却以色侍人,自沉于佞幸之流,终不能以正言述之。史官寥寥数笔背后,谁又知当年,青山绿水中,一语已倾心。治国手,封侯骨,半生驱驰,无非寸心错付。空怅白头,**已矣,人自去,泪长流。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永遇乐:到这里,说实话满怀萧瑟,不论是永遇乐还是鹊桥仙。写这文时临近毕业,忙碌之中更添迷茫,俩人却不知怎的从诸多繁杂事情中挤出零星时间,一点一滴将这个故事计划修改,不分白天黑夜不管宿舍妹纸各种抗议,仍然亢奋有如打了鸡血,一章一卷一步步走来,看着一对对人物由相识到相知到相爱,再到相杀相伤,不免唏嘘。彼时故事才进行了一半,容桓朗墨仍在胶着不清,容熙慕隐兮的结局却早已注定自古君臣便如水火,平静之中暗藏剑光,能全身而退者寥寥无几,基于这一点,加之我是个天性凉薄的谋臣控,这对CP的走向不免凄凉。写慕隐兮的初衷便是,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写一个从内到外的悲**物,这一点实在是找抽找虐。一路写来,谋臣受清淡受悲剧人物的三点设定让我对这个最晚出场的男四加倍喜爱,一路虐他也是一路虐自己,脑子中不停闪现着最后一把火烧成灰的极致悲虐的画面,这感觉,当真是有苦说不出。过程中有筒子问过,为什么不能转个团圆结局?从容熙的脾气也能窥得一二,那样狠绝的人,暗恋朗墨,到头来仍能利用伤害,更不消说温柔美好的隐兮了,所以结局难以转圜。就算没有中间那场斩草除根的误会,容熙也会正常的去过他皇帝传宗接代的生活,隐兮会做一个臣子,他们的关系,也就这样了,永远做不得平安喜乐山林间相守到老的一对,说白了,爱情这东西,在这对CP的心中,都不是最重要的。隐兮更像一个为容熙江山做祭献的人,用才、用情、用命。这种悲情,无论是我还是鹊桥,以后再也写不出来了,也虐不动了。当然,有人说过,这样做很贱,我只能笑笑不说话,在感情中,又有几人不会做些FANJIAN的事情呢。这对CP没有说谁追谁的问题,哪怕是在两人感情最浓的时候,隐兮都没有流露出对容熙爱情的丝毫乞求,他们于理想追求中萌生信赖、于挫折厄运中相濡以沫,知己之上爱人之下,或许当初止步于此是最好了。当然,这都仅仅是或许。故事中仍然有人未曾归来,下章中会交代,尽管是配角,对剧情仍有推动,只是不知,诸位是否还有耐性看我们讲到最后,讲到最后一个字。☆、终卷终章沉思往事立残阳永康三十一年秋。这一年,皇帝下令修改年号,将永康改成怀隐二字。烟翠霏微,紫陌飞尘,好一片锦绣山河。宫城里一座高楼独立,楼内清幽安静,栏外飞云缥缈,仿佛仙境。拂晓之光透过几重珠帘,帝王沉睡的面容在光晕掩映间,眉梢眼角染上细细密密的岁月痕迹,早已不复当年俊朗之姿。然而那一双眼睛却依旧光华四射,仿佛长剑,冷定而沉静。皇帝从榻上披衣起,在栏边负手而立,俯瞰浩荡秋色。洛阳城中一片繁华热闹,街头熙熙攘攘,然而站在这高耸入云的塔上俯瞰,却渺小如蚁。转眼间,又过了半生。天高云远休久望,楼空欲下还重倚,寂寞泪弹秋,到头来,此意无人会。容熙轻叹一声,伸出干枯的手,缓缓地打开了一枚锦盒。一片小小的,边角狼藉的青色衣袖。他抚摸着那片青衣袖,人苍老,鬓染霜,它却依旧青青如玉,一如往昔。唯一的遗物,那人的。追往事,去无迹。脑海中那些人那些故事来来去去,宛如潮汐,最终随风而去,化作水沫散在苍穹之下。那是谁的东西呢?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如秋风的叹息。那是记忆中那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容熙神色一震清醒过来,蓦然回头,光线里一女子拢袖而立,面纱之下一双水眸静水深流。湘儿容熙喃喃着,你来了?是我,我来看你了司湘垂眼微微一笑,眼角细细密密的皱纹,使她看起来格外哀婉忧伤,举步走近了,注视着皇帝那双沉寂如死的眼睛,她幽幽一叹,你的眼睛,愈发沉寂了,仿佛没有生气一般。容熙沉默着,半晌轻轻一叹,你来,是因为我就要死了么?你快要死了,我也一样。司湘抬起手掠了掠鬓边被吹乱白发,我们都老了,不是么?又过了三十年啊,一生就这么匆匆流过了。她执起容熙冰冷的手,看着他掌心的那一片衣袖,告诉我,这是谁的东西呢,是谁,让你最后念念不忘?容熙神色一动,垂手不语,神思恍惚间,一阵冷风袭来,那片衣袖忽然随风翻飞而起。渐行渐远,终至消失不见。没有任何人。容熙收回视线,眼眸幽深至极,没有告诉我。司湘闭目一叹,低低地问道,那一年你被殿下囚禁,那名貌丑驼背的随从,是谁?容熙豁然抬眼,身子不经意地退了几步,司湘了然地一笑,苦意十足,眼底忽然湿润了。原来,是我助纣为虐。司湘闭目长叹,那人叫慕隐兮,那人是你的谋臣,你亲手毁了他,是么?容熙冷着脸不语,然而那唇角却在微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