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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夜间来访。叨扰了。”他说。语声清朗悦耳,年岁不会超过二十——古氏通过他声音下意识地做出判断,没因此有丝毫放松。男子从容转身,转到主座落座。古氏看清他样貌,愣怔片刻后,惊讶得张了张嘴:她通过那几份相似的样貌断定,这是昔年名将之一的蒋侯后人,如今的临江侯蒋云初——在她年少时,曾有幸一睹他父亲的风采。父子二人相似,却又有莫大不同,如果说他父亲是灿烂温暖的阳光,他便是清冷的月光,那股子幽冷,须臾间便对人形成莫大的压迫感。古氏很快收敛心绪,敛衽行礼,“民妇问侯爷安。”蒋云初抬一抬手,“免礼。该如何称呼?古月娘,还是什么?”古氏深缓地呼吸之后,“街坊邻居一直唤我孙科家的。”孙科是她夫君的姓名。心下自是明白,对方查清了自己的底细。蒋云初颔首,“孙太太。在下蒋云初。”指一指她近前的座椅,示意她落座。古氏欠了欠身,继而正襟危坐,目光复杂地望向他。发现他亦正在打量她,眉眼过于漂亮,眸光至为清澈,视线则过于锋利直接,似一把令人无所回避遁形的利剑。她在初时的回避之后,坦然与他对视,一如选择面对忽然而至的困境,问:“这一切因何而起?民妇的家人在何处?”蒋云初手中多了一个白瓷药瓶,放在一旁的几案上,“你找些事与我聊聊。”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若识趣,我不为难你。”“……”古氏有生以来,从不知道,这种事也可以做的这般高深莫测,那份霸道,竟是优雅从容的。她说,他听。她该说什么?他想听的又是什么?可以断定的一点,便是她不能说假话——识趣二字,已是警告。关乎生死的大场面,她经历过不少,也正在经历着,但从没有一次,心神这样紧张。许是现状的诡异导致,许是少年视线背后意味的睿智与洞察人心导致。他态度的温和淡然,带给她的只有更深的不安。无措之际,古氏瞥见那个药瓶,辨出与自己常用的那种样式一样,领悟到这是他给的提示,便知从何说起了:“那个药瓶,是不是从我家里拿过来的?”说话间,揣度着蒋云初的神色。蒋云初淡漠地睨着她,不置可否。古氏继续道:“瓶子里面的丸药,是我亲手配制,要送给宫中一位显宦。此事只有我经手,家里人并不知情。”蒋云初星眸眯了眯,目光一冷,整个人的气息亦骤然转冷。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眼下只看她是否老老实实招认,若她一直这样试炼他的耐心,那么,孩子是不是就会被殃及?——世无双的俊美样貌,并不能让人看出他的善恶;不符年纪的气势与城府,很有可能是亦正亦邪的心性。该刹那,古氏绷紧的心弦几乎断掉,抿了抿迅速干燥起来的唇,“不、不是,我刚刚说了谎。孩子不知情,我夫君知晓丸药的效用,至于我与宫里的人来往的事,他真的不清楚。”蒋云初神色恢复如常,道:“我知晓你一些事。你说来听听。”古氏恭声称是,“我出自金陵古氏,先父曾官至两江总督。“我有两个兄长,一个jiejie。“二十年前,皇帝巡视途中降罪于古家,过十岁的男丁一概斩首,女眷没被牵连获罪。“先母没多久病故,我辗转来到京城,嫁了一名秀才,平平淡淡地过到如今。因略通药理,知晓一些偏方,常以此换取些银钱。“至于我jiejie,闺名芸娘。听闻今上这些年来都在找她,她已不在人世,家中出事那年就自尽了,当年我与索公公——也就是索长友一起将她埋葬的。”她说这一席话的时候,目光坦然,并无悲戚之情;语气非常平淡,也无令人当下受触动的措辞。真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痛到恨到极致,一些心性坚韧的人提起心结,便是这种意态。无疑,相似的境遇下,古氏比很多男子都要明智敏锐。蒋云初不可能烦聪明人,端起手边的茶盏,对她示意。古氏低声道谢,用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讲述起自觉有分量的过往中事。后来,蒋云初不再只是聆听,间或问她一两句。古氏一概照实答复。蒋云初临走前,对她交了底,最先提出的一点是:“我需要你的方子。”古氏称是,“懂些药理的人,只要用心,三两日便能学会。只是罂粟不常见。”“知道,不劳挂心。”蒋云初温煦一笑,“不需担心前程,会有人妥善安置你们。先前的宅子,就说是锦衣卫征用了。”他起身前,放下一叠面额不等的银票,“这些算是索长友许给你的好处。”古氏道谢,起身深施一礼。“你夫君和孩子在后罩房睡着,明早醒。告辞。”说话间,蒋云初已到了门外。古氏望着微微晃动的门帘,心里百感交集。确定他已离开,人松懈下来,周身一阵无力,险些跌坐在地。之前见过的少女走进门来,捧着的托盘上有一碗羹汤,“我是这儿的管事,您有事随时吩咐就是。”态度明显变得亲切随和起来。古氏忙说不敢,随少女去了后罩房,看过的确在睡梦中果真安然无恙的夫君、孩子,心算是踏实了七/八分。没错,蒋云初一度把她吓得不轻,但她相信他是言出必行的人。回到正屋厅堂,古氏看到窗前桌案上的那一束花,随意走过去端详。对插花,她还是有些心得的。三色花朵、绿叶交错成画,赏心悦目。只是……古氏很快发现,这不是寻常插花的手法。插花这事情,正常来讲是手边多少花,除去瑕疵较重的,都会安置到瓶中。今日蒋云初也是这样——她记得,他并没丢弃花枝。细看之下、推想之后会发现,瓶中再容不下一朵花,多一朵,几乎就要将先前的花的位置全部移动,才能让呈现的画面悦目;又一朵不能少,取出一朵,便等于将画卷扯掉了一块,没办法弥补,看不过眼,要将余下的花移动大多数。少女见古氏看得入神,解释道:“迟一些有一位公子要过来。公子与侯爷相识已久,这些花,侯爷是要他看的。”古氏微笑,“这种手法,瞧着像是在布阵。”“也说不定,是在较量剑法精髓的高下。”少女笑道,“好些事到了他们手里,是相通的。”.与古氏的五日之约到了,索长友对皇帝扯了个谎,告假回到私宅。在外书房等了很久,古氏也没来。索长友开始不安,差遣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