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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酥山上移至她的背影,看着她拎着食盒,看着她迈步上了台阶,看着她沿着回廊入后院,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深处。沈肃容复垂下眼眸,那酥山因着有日头晒着,渐渐化开,一旁的糖酪亦是,上头乳白色的酸酪慢慢融开,里头的红嫩便显现了出来,鲜艳欲滴。正这时,那回廊深处不知怎的传来吵闹的声音,沈肃容眉头微敛,他倒是想去瞧一瞧,眼下却是万万起不得身的。听声响,好似是几个女使与人抢食一般,几声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沈肃容敛了思绪去听,不过是“浪蹄子如何想在大公子面前露脸”,这些个不堪入耳的话,沈肃容闻言,心下微沉,莫不是才刚那个小女使么,遂抬眼朝那回廊深处瞧着。渐渐的吵闹声消失殆尽,那回廊深处好似又恢复了夏日里的宁静,耳边只余那虫鸣鸟叫之声,扰得沈肃容直皱眉,教他听不到那头可有女子的哭声。不稍片刻,那回廊深处慢慢冒出两枚发揪来,只那发揪之上的红绸已然散开了,软踏踏得落在她的耳边,称得她的脸愈发小意。沈肃容蓦得与她对视,才见她满面泪痕,心下是一阵无意识的莫名钝痛。不过那点子钝痛很快便消失殆尽了,因为那个小丫头随即便拎着食盒跑至他的身边来,怯生生道,“对你不住,给我家公子的点心全然教洒了,我无法子交差了。”小丫头说罢,低下头来瞧了眼那两碗一动不曾动过的冰饮,“这些你可是不爱吃么?”后头的话那丫头不曾说出口,可沈肃容却知晓她要说什么,要做什么,随即撇过眼眸至旁处,再不去瞧她。那丫头见状,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小心翼翼得去瞧沈肃容,瞧着他眼窝塌陷,瞧着他唇瓣干涸,瞧着他汗出洽背,饶是如此,她还是伸手将那两碗冰饮端起放回了食盒,食盒里头还有冰,倒还能将那冰饮再冻上一冻。她委实是无法子,复命要紧。待盖上食盒的盖子,她随即起了身,往那回廊深处去了。从始至终,沈肃容皆一言未发,待她走了,沈肃容回转过眼眸,瞧着那石子路上被那两碗冰饮的碗底沁出一圈水珠,不多时,便被那毒日头晒干了,只余下浅浅的斑驳之印,好似那两碗冰饮,那扎着发揪绕着红绸的丫头,皆是他的臆想一般。不过是一碗酥山,不过是一碗酸糖酪子,他原就不喜这些个甜腻之物,莫说给了他又拿了回去,即便是不拿回去,他也不会用一口的。那丫头是这般讨人嫌,不曾问过他要且不要,便兀自给了他那点子冰饮,教人不胜其烦。只那袖襟之下攥得死死的拳头已然将他的心绪暴露无遗,只他自己知晓,他从未有如眼下这般嫉妒他的兄长,嫉妒他那从出生便万事顺意的兄长,嫉妒沈霂容好似都不需要作何努力,便能拥有所有他想要的一切,老天真是不公,倘或他从未享受过半点温暖,他便不会如现下这般嫉妒得险些发了狂,那点子温暖给了他再收回,当真犹如亲历那丧明之痛。沈肃容胸腔内的一颗心渐渐冰凉,明明是炎炎的盛夏,他却犹如置身与冰窖一般的寒凉。沈肃容不知道的是,那丫头回了翰墨轩交了差,复带了茶水与小厨房的点心回头去寻他了,只他已然回了泸山院。……后来沈肃容便不曾见过这个小女使,后头再见之时,已然是几年之后的事体了。那日下雨,沈肃容在沈府外头正要上马车去太学之际,便见一亭亭玉立的丫鬟替沈霂容撑着伞出府来,只稍一眼,沈肃容便记起这个丫鬟便是几年前那位扎着发揪穿着罗衫的小女使,沈肃容心下不禁微微颤动,那曾经的不甘与愤恨,好似又生了蔓芽。沈肃容入了车厢,下意识得掀开那车帘去瞧她,二人目光不经相交,只见她疏离又不失礼数得朝他福了一礼,想来已然是不记得他的了。不记得便不记得罢,左右他也不曾受过她什么恩惠,自然也用不着投桃报李,如今瞧她能替沈霂容掌伞,想来于沈霂容跟前甚是得脸,已然是最体面的大丫鬟了,自然是能讨沈霂容欢心的。那日太学,沈肃容头回走了神,答不上太学夫子的问题,夫子问的是,何为‘百年世事不胜悲,诚恐诸君不及见’,沈肃容那时心下是一团乱麻,如何知晓那孔明的不胜悲为何、不及见又为何。后来沈肃容知晓了,那丫头还有了一个好听非常的名字,旁的女使唤她霜澶jiejie。……那浴桶内的水渐渐凉了,沈肃容于那水中钻了出来,复睁开眼,眼中是一片清明,遂起了身,也不曾再唤旁的女使进来伺候,只兀自擦了身上头的水,又着了内衫,便往外间去了。霜澶想来早已睡了,蜷缩在里间一动不动,沈肃容心下没来由得柔软,继而掀开褥子躺了下去。半晌,又翻身面朝霜澶的背,伸出手去将她搂住,才闭上眉眼,心满意足得睡去了。第93章大寒7沈肃容,我的孩子,他可还在么……这一整晚,霜澶其实并未入眠,她脑中思绪烦乱,如何睡得着。故而翌日,当身背后蓦得一空,一股寒凉涌进被褥,身后继而传来悉索声响之时,霜澶便全然醒了,她稍稍睁开眼,想来是沈肃容已然起了身,遂悄么儿侧眸朝窗外探去,瞧天色,不过寅时。不知为何,沈肃容并未唤外头值夜的女使进来伺候,而是兀自穿了衣衫,少顷,后头那原就轻而又轻的动静渐渐消失殆尽。霜澶以为他这便要出门去了,不曾想那身后的床榻稍稍凹陷,是沈肃容竟回了床榻之上,继而伸手将她后颈的被褥盖好,霜澶心下一顿,即刻慌忙得闭上眼眸,不教沈肃容发现端倪。沈肃容这才复整了衣冠,小心翼翼得推开门出去了。只听得“吱呀”一声门阖上,屋内又恢复了宁静。霜澶复睁开眼,继而翻过身,这一晚上她都是蜷缩着一个姿势不曾动一下,眼下骤然翻转过来平躺着,周身好似有了舒展,只冷着眉眼瞧着那帐顶,原以为面对沈肃容她有千言万语的,却不想连与他多说几句话都只觉无以承受。外面的天渐渐亮了起来,霜澶慢慢爬起身,忽然头昏脑胀,遂一手扶了额面,胸腔内的空气好似不够用,忍不住长吁短叹了起来。外头的青徊许是听到了声响,在门边轻声问,“jiejie,可是醒了?”霜澶应声。青徊遂推门而入,忍不住絮叨,“我瞧公子早早得起了身,临出门前还交代了不许叨扰jiejie。”从前这些话霜澶听来可能会面红耳赤,如今却只剩不耐烦。青徊见霜澶眉头微蹙,便住了口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