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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听清了,也不懂他为何标准不一,还是回头掩上门。这回屋里光线就暗了,因为西晒严重,他拉上窗帘,只有透过窗帘的光投进屋里,显得昏暗困倦。陈烟桥继续使唤她,“去把窗帘拉开。”倪芝就站在门口的灯开关旁边,她也看出来外面晒,“开灯不行吗?”陈烟桥言简意赅,“自然光。”倪芝哦了一声,其实不太懂他为什么在她来之前也是拉着窗帘儿的,分明她进门时候看见他旁边就是笔和本子,怎么她来了就要自然光。那些她曾经以为是成人杂志的,原来都是他绘画用的。只不过先前来,陈烟桥怕她看见,随手收了,她没看清楚,才以为是杂志。倪芝按他要求跨越了堆得散乱的纸皮箱子,去拉开窗帘,窗帘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拉动幅度大了都是灰,她拍了拍手往回走。陈烟桥不知为何周身气压都挺低,跟大爷似的岔开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又发号施令,“去电视柜下拿个软尺。”倪芝没听明白,“什么?”“软尺,量衣服的那种。”陈烟桥见倪芝一脸困惑看着他,眼珠子黑白分明,丹凤眼便是这样,看人专注时反倒像无焦距的迷离。让她同时有学生感和风尘气息。他开口解释,“量腿围,没必要纹得那么大面积,刚好覆盖就行了。”倪芝点头。她走到陈烟桥家里上次那台打开没交费的电视机下面,陈烟桥指示,“左边的抽屉。”“哦。”左边的抽屉连把手都掉了,从两个洞里栓了根儿灰不溜秋的尼龙绳子。她不敢大力拽,轻点儿拽又纹丝不动。“我拽不动。”陈烟桥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用点儿劲。”倪芝还是看着他,“拽坏了怎么办?”“拽不坏。”他又补充一句,“坏了算我的。”倪芝才使出浑身力气去拖拽,大约是没了润滑油,轨道又涩。再加上她拽的方向偏了点儿,抽屉虽然开了,但是沉闷地一声咣当,抽屉脱轨歪掉下来。她忙错开脚。陈烟桥皱眉。倪芝问他,“这怎么办?”他沉声,“不用管,拿了尺子过来。”看她在里面翘着手指找,显然是嫌脏,指点她,“绿色那个。”“哦。”倪芝这才想起来他为什么会在家里放软尺,看他也不像会缝补衣服的人。“你家里为什么有这个?”“雕塑时候量原料。”倪芝听得疑惑,“你还能刻得了?”她分明记得他的右手废了,连精细点的画都画不了,怎么还能刻得动。问完她就觉得不对,低头道歉,“对不起。”陈烟桥果然没搭理她,直到她走到他前面,把软尺递给他。倪芝想往沙发上坐,沙发上全是他堆得乱哄哄的报纸和素描本,她低头去收拾。陈烟桥喝住她,“等会儿。”“嗯?”陈烟桥喉头滚动,语气严肃,“站好。”他变得严厉起来,“为什么晚上还要瞎跑?”第25章竹荪倪芝怔住。反应过来,应该是赵红告诉他了。她解释,“我走的是大路,沿路一直有人。”从头一次提出访谈尾随他至小区门口,深更半夜要一个人蜷缩在江边看日出,到昨天送她回去后再出门。倪芝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陈烟桥说话声音不大,倪芝却清晰能感受到,他言语之间压抑的怒气。“你不知道什么是危险吗?”晚间的学校周边热闹非凡,女生寝室里有人饿了,就猜拳选派一个人出门买宵夜。倪芝有些迷茫。赵红出现,免于她被这样的渣滓恶心到,她很庆幸。可就算昨晚赵红没赶到,这样人潮密集的地方,她并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倪芝的眼神里也透出这种迷茫劲儿,她低声辩解,“不危险啊?”她看陈烟桥的架势,心里还是有些虚。把手里捏的报纸放回原处,在他面前直起腰。这个角度,把他发顶夹着的白发都看得一清二楚。陈烟桥嗤笑一声,“怎么样叫危险?”他习惯性去摸右手腕上缠的佛珠,一道一道,一颗佛珠一颗佛珠地在手指下滑过。但语气怒得与佛语背道而驰,连发顶的几根白发都跟着颤。“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她想多看一天这个世界,都没有机会。我不懂你有几条命,去一而再而三地陷入这种无畏的危险。”那年余婉湄,为了练俄语,去果戈里大街与革新街交口的圣.阿列克谢耶夫教堂那儿,有一段时间,晚上有东正教会的人,不少俄罗斯留学生会去,相当于俄语角。至今陈烟桥次次路过圣.阿列克谢耶夫教堂,都会在这座古老的拜占庭式的东正教建筑前驻足片刻。红白相间的墙面,帐篷式的钟楼,洋葱头式的穹顶。可不是建筑让他鉴赏。是陈烟桥想多等一会儿,或许就能看见那个在下雪的冬夜里,用围巾把自己裹得只剩一双眼睛的余婉湄,轻盈地跑过马路。在路灯下摘了手套,哈一口气,拨了他的电话又戴回去手套,边走边跟他打电话。“桥哥,你在忙吗?”“恩,在回去路上?”陈烟桥脾气急又话少,两人缠绵时候他不嫌烦,却没耐心同她打很久的电话,总是歪着头夹着电话,手里的铅笔不停。然而这个时间点儿,他不管在做什么事儿,都会每隔一分钟看一眼手机。掐着时间等余婉湄电话,若是她过了几分钟没打来,他就要打过去。因为余婉湄回学校要经过一段路灯黯淡的小路,她一向胆小,一次被醉酒的走得东倒西歪的流浪汉吓倒,气喘吁吁地跑了一段路边给他打电话。陈烟桥再次体会到无奈,除了和余婉湄吵一架别无他法,说来说去都是她执意要异地恋的错。等余婉湄化解了他的怒气,他又只能由着她。好在果戈里大街到滨大不算远,除了那一段儿都是敞亮路。那年冬夜寒冷,一次她手机冻关机了,又让他发了一通火气。后来余婉湄就在手机上贴热暖贴儿,保证两人能聊到她赶上末班公交。陈烟桥又抚了抚自己右手腕上的佛珠。摸起那道蜈蚣状的疤,凸起如树根纹理,不像倪芝腿上的疤痕那般几乎平坦,疤痕咯手又涩,实实在在地存在,却抚得他心里觉得不真实又难受。他还活着。余婉湄却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