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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的铃响了,他才醒。阳光照着他的脸,精神被荡涤得清清白白。这件事摧毁了莫瑞斯的人生。他把这当作旧梦重温,误以为迪基是第二个克莱夫。然而三年的岁月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度过的,火焰熄灭得跟燃烧起来的时候一样迅速,遗留下了可疑的灰烬。迪基于星期一告辞,到星期五的时候,他的影子已逐渐消失。一个顾客来到他的办公室,是个活泼英俊的法国青年,他恳求先生(译注:原文为法语)不要让他受骗上当。他们相互打趣,一种熟悉的感觉出现了,但是这一次他嗅到了发自深渊的气味。法国人祈求与他共进午餐,他回答说:“不,像我这样的人恐怕必须不停地埋头苦干。”他那十足的英国腔引起了一阵大笑和夸张的手势。那个人离开时他看到了真实。他对迪基所怀的感觉需要一个非常原始的名称。他一度沉浸在感伤中,把这叫做“崇拜”。然而要求自己做个坦诚的人的习惯日益占了上风。自己曾是一只何等讨厌的鼬子啊!可怜的小迪基!他看到少年挣脱开他的拥抱,打碎窗户冲出去,摔折了胳膊,或者像疯了那样大喊大叫,直到有人前来救助。他看见了警察——“yin欲。”他高声说出这个词。yin欲并不存在的时候,就是无足轻重的。办公室里一片宁静,既然已经找到了这种感觉的名称,莫瑞斯相信自己是能予以克制的。他的精神从来就是讲究实际的,所以没有荒废光阴沉湎在神学的绝望中,而是埋头苦干,勇往直前。他预先受到警告,因此有备无患,只要离青少年远点儿,就能确保成功。是啊,别接近年轻人。六个月以来的那些含糊暧昧的地方,变得清晰了。比如,社区里的那个学生——莫瑞斯皱起鼻子,就像用不着更进一步的证据的人那样。作为绅士,竟被比自己低的阶层的人强烈地吸引住,这种感觉足以让他受到良心的谴责。他不知道在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只能步人以阳痿或死亡告终的境界,是克莱夫延缓了这个过程,自始至终他受着克莱夫的影响。他们之间达成共识,双方爱情包括rou体,但不是满足rou体。这种理解出自克莱夫,不是用语言表达的。莫瑞斯头一次在彭杰过夜的时候,也差点儿说出口来,那一次,他不允许莫瑞斯吻他。还有一次是莫瑞斯在那儿消磨的最后一个下午,当他们躺在茂密的羊齿丛中的时候。当时拟定了给他们带来黄金时代的规则,能够满足他们终生的需要。然而对莫瑞斯而言,尽管感到满意,却有一种被施以催眠术的感觉。表达出来的是克莱夫的感情,而不是他的。目前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失去自制,丑态百出,犹如一度在学校的时候那样。克莱夫不再能够使他痊愈了。克莱夫即使对他施加了影响,也是徒劳。因为像他们这样的关系,一旦破裂了,势必使双方永远改变。但是莫瑞斯没能领悟到这一切。以前在如神灵般缥缈虚幻的境界中度过的岁月,使他失去了判断力,他所能幻想的最大的幸福就是旧梦重温。坐在办公室里工作的时候,他看不见自己的人生所描绘的巨大曲线。至于坐在对面的父亲的亡灵,他更是视而不见。他的父亲霍尔先生既没搏斗过,也没思索过。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他是社会中坚,从非法的爱情移到合法的爱情上来,却没出现危机。现在他隔着桌子看着儿子,有点儿羡慕一在阴间,这是残存的惟一的痛苦。因为他看见儿子的rou体在教育精神,他的精神却从未接受过rou体的教育。儿子呢,rou体使呆滞的心灵与迟钝的头脑成长着。这时,莫瑞斯被喊去接电话。他把听筒举到耳边,在六个月的沉默之后,他听到了惟一的朋友的声音。“喂,”朋友开口说,“莫瑞斯,你总该听到了我的消息。”“嗯。可是你没写信给我,所以我也没写。”“的确如此。”“你现在在哪儿?”“在一家餐馆里。我们想请你到这儿来,你能来吗?”“恐怕去不了。有人邀请我吃午餐,我刚刚谢绝了。”“你是不是太忙,连说一会儿话的时间都没有呢?”“哦,那还不至于。”莫瑞斯的口吻显然使克莱夫放了心,他接着说下去:“我的小新娘跟我在一起,待会儿她也说几句。”“哦,好的。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吧。”“下个月举行婚礼。”“祝你们好运。”两个人都想不出该说什么好了。“现在由安妮来说。”“我是安妮‘伍兹。”传来了一个姑娘的声音。“我叫霍尔。”“什么?”“莫瑞斯·克里斯托弗·霍尔。”“我叫安妮。克莱尔。威尔布里厄姆·伍兹。可是我再也想不出任何话了。”“我也想不出来。”“今天一上午我都在跟克莱夫的朋友这么谈话,你是第八个。”“第八个?”“我听不见。”“我说,第八个。”“啊,可不是嘛。现在我让克莱夫来接,再见。”克莱夫接下去说:“顺便说一下,下周你能到彭杰来一趟吗?邀请得唐突了些,不过再往后就会陷入一片混乱了。”“我恐怕不能应邀。希尔先生也要结婚了,所以我在这儿会忙碌一些。”“什么,你的老搭档吗?”“是啊。这之后艾达跟查普曼结婚。”“我听说啦。八月怎么样?九月不行,肯定会举行补缺选举,你在八月间来吧。彭杰和村民之间将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板球赛,你来为我们助威吧。”“谢谢,我也许能来。快到日子的时候,你最好写信给我。”“哦,当然。顺便说一声,安妮手头有一百英镑。你能为她投资吗?”“完全可以,她想要什么样的?”“最好由你来选。人家告诉她,百分之四以上可不行,风险太大。”莫瑞斯报了几家证券公司的名字。“我喜欢最后一家,”传来了安妮的声音,“我没听清楚它的名字。”“你会在合同上看到的。请问,你的地址呢?”她告诉了他。“好,得到我们的消息就请寄支票来。也许,我最好还是挂断电话,马上去办理购买手续。”他照办了,他们将像这样交往下去。不论克莱夫及其妻子待他多么友善,他总觉得他们站在电话线那一头。午饭后,他去选购祝贺他们结婚的礼品。他本能地想送一份厚礼,但在新郎的友人名单上他的名字仅仅排在第八位,这么做似乎不合适。付三畿尼的价钱时,他瞥见了映在柜台后边那面镜子中的自己的身影。他看上去是个何等稳健的年轻市民啊——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