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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还是一如继往的流走,无论人们过得欢乐还是痛苦。五年后,一位老者来到茅草丛生的坟前,焚香燃烛。他须发尽白,脊背佝偻,依稀可辩是司马迁,沙哑苍老的声音道:“少卿,我来了。”被处死的人是要丢进乱葬岗的,他多方奔走才令他有个安息之处。他俯跪在他墓前,神色无悲无痛,从容安祥,仿似卸下千斤重担,亦好似寻到人生的终点。他在他坟前栽满了木槿花,那种是重情重义的花儿,是最温柔的守护。他就伏在他的墓碑上,安然长睡。梦魂恍惚间,似乎又回到那年初见,那个孩童绷着清稚的小脸,拿出最大的勇气,却依然有些胆却,绞着衣角说,你……你真的要我吗?那一刻,未曾做父亲的他,忽然就父爱泛滥,许诺照顾他一生。可到底,没有照顾好。他们都彼此承诺过,也都彼此辜负过,可心,却从未辜负过。谁为为之,孰令听之?子期死后,伯牙终身不复弹琴,只因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已者容。因为知道有你了解我,所以才能从容受刑而无愠色。这世间,只要还有一个人了解我,就还能坚持下去,就不会绝望,就不会疯狂。所以,在今日,在完成,了了毕生心愿之后,他来了,来赴他同归之约。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注:司马迁出生一说公元前145年,一说公元前135年,本文取公元前135年。原文:予美亡此,谁与?独处。☆、暮云合璧李暮云第一次见到合璧时,他坐在一个小石堆上,光着脚丫,抱着膝盖,背后是一树李花,青白青白的,十分养眼,他瘦稚的脖颈仰得很长,一任细碎的李花落得满脸都是。李暮云觉得他是孤独的,虽然那样小的孩子,应该还不明白孤独是何意。再后面是一座偌大而古旧的房子,危危耸立,了无人迹。他问他,“小朋友,请问这家主人在吗?”合璧很诧异地看着他,“你看得到我?”他觉得奇怪,心想:你坐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上,我怎么会看不到你?却很认真的回答,“是的。请问后面房子的主人在哪?我们想借宿一晚。”合璧一跳一跳地来到他身边,欢喜地拍着手,围着他转,“你看得到我?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哦!我太开心了!”他讶异地看着合璧,心里这孩子难道是个傻子?一回头却见大家用同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愕然。合璧稚气地眨着眼睛,“你别说话呀,他们会当你是傻子的!他们看不见我,只有你看得见。”他好奇,果然见旁边的人疑惑地问,“公子,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哦,没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小孩儿是……合璧抬着眼殷殷地看着他,好似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那屋子是我的,你要住的话就陪我玩儿吧。”那眼睛弯得像月芽儿。李暮云点了点头,让随从进屋去,问合璧,“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他们看不到你?”“因为……我是鬼!”瞪着眼睛,弓着rou乎乎的小手做出凶狠的样子,可那小脸圆圆的像个包子,不但不恐怖,反而可爱得不得了。李暮云禁不住莞尔,“鬼?会吃人么?”合璧斜着脑袋想了会儿,使劲儿地张大嘴,“啊呜啊呜”地吓唬他。“你这小鬼,淘气!你想玩什么?”慕云终于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儿。“玩弹珠打陀螺放风筝……”一连串说了好多好多,气都不喘下,可见他想了好久。李暮云愣了下问,“你有玩具吗?”“有啊!你跟我来!”说着拉起暮云的手来到古屋最里的房子里,在隐秘的墙角里拿出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玩具,都很古旧了。“这些都是那些小孩儿不要的,我拣了好多年,……可是没有人陪我一起玩儿。”说着眼神黯淡了下来,单薄的身影孤独的令人心痛。“我带你去放风筝吧。”慕云伸出手,小鬼一下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李暮云抱着他到河边草地上,迎着风抖动丝线,风筝飞了起来,小鬼开心得连连拍手,忽然跳到风筝上,两手抓着蝴蝶翅膀摇啊摇,边摇边咯咯地笑。他在那里开心,李暮云却看得心胆俱裂,“危险!快下来下来!”忙收紧丝线,却不想那小鬼竟直接从天上跳了下来,小小的身子像片树叶飘飘荡荡,飘飘荡荡。李暮云疾步过去正好将他接到怀里,那小鬼却欢快地扑腾着小手小脚,开心得两颊通红。李暮云松了口气又觉得无奈,明知道他是小鬼摔不死,还禁不住为他担心。等小鬼玩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合璧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河边,样子忽然又寂寥起来。李暮云拍拍他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小鬼摇摇头,“没有名字。”“……你生前……父母没给你起名字?”小鬼低垂着眼,许久摇了摇头。李暮云只道他没有父母,不忍问下去,见天边落日融金,暮云合璧,便道:“我替你取个可好?……不如……叫合璧吧。”白嫩嫩的小孩子,璧玉般无瑕。糯糯的声音,欢喜无限,“好。”李暮云此行是要去赴任,耽搁不得,陪小鬼玩遍了盒子里的玩具,两日就离开了。走的那天合璧送他送了好远,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光溜溜地小脚丫沾满了灰也不愿回去。李暮云摸着他的头说:“回去吧,再远你可要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合璧垂着头好久才鼓起勇气问,“你还会来陪我玩吗?”“会的。”他去那里任职不会太久,最多三年便可调回。小孩儿的口吻异常的郑重,“我等你!”然后将紧抱怀里的盒子送给他,小眼睛里是恋恋不舍,对盒子里的玩具,也是对他。李暮云愣怔片刻,这些玩具是他心爱之物,他不想收却也不忍辜负他,最终抱了抱他,转身而去。走了好远好远,蓦然回头,他还站在那里,殷殷地眼神儿,像是要哭了,单薄的身影,满满地都是入骨的孤寂。他这一走便是十年,新官上任有许多事情要做,政事、交际、应酬,种种忙得没半点空暇,那个小鬼也在日复一日的繁忙中,渐渐被他遗忘在角落里。他不到三年就得以升迁,但是没有走来时那条路,或许两条路相距并不远,只是他没有想到去看看而已。他仕途很顺,平步青云,娶了妻子,第二年便喜得麟儿,五六年后正是孩子贪玩的年纪,某天抱来个盒子问他,“爹爹,这是什么?”他这才想起那个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