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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温柔低语道:“没事了,没事了……渡儿,快点儿给本王好起来。”……北堂戎渡在漫长的昏迷当中,偶尔会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为他擦洗,喂食,哺水,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幻,只觉得那人的手又温暖又体贴,动作轻柔得就如同是在碰一件昂贵而脆弱的瓷器,他恍惚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但疲惫和无力却笼罩全身,终究仍旧沉浸在这无边的黑暗当中,浑浑噩噩。……三日后。夜色如墨,殿中垂着一层又一层锦缎帷幕,悄无人声,唯床前莹莹点着灯烛,北堂戎渡闭目躺在榻上,全身只松松裹着一件雪色绡衣,面容在灯光中被涂上一层温暖的昏黄,显得宁和了许多。“唔……”半晌,北堂戎渡似乎是微微皱起了眉,自口中模糊发出一丝呻吟,身体也动了一动,不知过了多久,一条胳膊有些费力地缓缓抬起,搭在了额头上,北堂戎渡蹙着眉头,只觉得全身都隐隐地疼,尤其是腹部,更是疼得厉害,胸口也凝滞得紧,他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睡在床上,身下是一层一层铺开的柔软绣铺,偌大的殿内除了他自己以外,一个人也没有,北堂戎渡用手摸向腹部,顿时便摸着了上面环着的几道冰凉的珠玉琏子,似乎是缠腰的装饰之物,他小心地再继续摸索,便碰到了衣内厚厚的绷带。北堂戎渡徐徐吐出一口气,静下心来,他半闭上眼睛,片刻之后,便朝外唤道:“来人……”外面的宫人听到声响,急忙匆匆趋入,见北堂戎渡醒了,不禁喜极,立时便有人出去报信,不一时沈韩烟自外头快步进来,身后跟着十数人,几步过去走到榻前,握住北堂戎渡的手,双目中满是怔忧之色,似是有无数话要说,半晌,却只是低声道:“……身上可疼得很么。”一旁谢氏与宋氏面上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是欢喜又是欣慰,却不敢言声,北堂戎渡见沈韩烟身上穿着薄薄的中衣,只在外面披了一件宝蓝长衫,散发垂肩,显然是早已睡下了,就连谢氏与宋氏也是衣裙微乱,青丝未髻,想必此时已是深夜,因此只轻声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儿难受……”沈韩烟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松开握着北堂戎渡指尖的手,从身后一名宫人手里接过一条刚刚拧好的湿帕,轻轻替北堂戎渡擦了擦脸,低声道:“这还叫没什么大事……你难道还想要把人惊死么,都躺了三天了。”北堂戎渡微微扯一扯嘴角,朝他笑了笑,也不作声,倒是沈韩烟身后的孟淳元咧着嘴笑,欢喜道:“世子没事就好了,这几天少君都吃不下饭的……太医说等世子醒了以后,得养很久的伤呢。”北堂戎渡淡淡一笑,微声道:“饿得很,弄点儿东西来吃……”沈韩烟听了,这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自嘲道:“光顾着高兴,连这个也忘了,你才醒,总得多少进些吃食才好。”说着,吩咐下去,命人做些清淡又容易让肠胃克化的东西来,又见北堂戎渡重伤初醒,恐人多再此扰他,于是便除自己之外,让其他人都退下了。不一时宫人送来一盅清粥,几样精致小菜,沈韩烟极缓慢地将北堂戎渡扶起,小心不要碰到他的伤口,喂其吃饭,北堂戎渡靠在青年肩头,喝了一碗粥,吃上几口菜,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正值此时,几名太医已到了移澜宫,分别替北堂戎渡诊脉检查,北堂戎渡躺在床上,只觉不但气血虚弱,并且内里还受了很重的创伤,只怕没有两三个月的精心调养治疗,是不能真正康复的,思及至此,又想到公输远之死,心中难免感慨不已,有几分沉重,再加上方才吃的粥里放了安神的药物,因此眼皮渐渐就有些开始发沉。正神思倦殆之际,却忽听有人道:“……渡儿?”北堂戎渡一顿,随即睁眼看向殿门口,就见竹帘一掀,一个人影已大步走了进来。一百六.长夜添香沈韩烟眼见那人进来,自是拜下,道:“……见过王上。”几名太医也忙不迭地跪了下来,北堂戎渡扭头看过去,勉强将右手搭在额头上,一把黑发散在枕间,半阖着眼睛,唇角凝起了一朵若有若无的微笑,低低唤道:“爹……”北堂尊越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欣慰与喜悦之色,床上那少年与他相像的脸孔略显苍白,虽然看起来还很虚弱,但双唇微微抿着,已隐约有了些血色,透出几分嫣红,北堂尊越走过去,站在床前用手背触上北堂戎渡的颈侧,去试探那上面的温度,然后又比量了一下自己的体温,这才舒眉轻笑起来,一双凤目中尽染了外面黑夜的静谧之色,用手抚一抚北堂戎渡的头发,低低询问道:“……觉得好点儿了?”北堂戎渡见男人这样一笑,俊美至极的面孔顿时鲜活起来,似乎将满殿都照亮了,一时间仿佛受到了感染一般,见对方心情愉悦,不自禁地自己也微微扯了一扯嘴角,似乎有一些出神,片刻后漾出一抹笑意,小声淡淡应道:“唔,还行……就是还很有点儿疼……”北堂尊越随意朝身后一摆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这才在床边坐了下来,目光在北堂戎渡脸上逡巡着,见少年苍白的双颊隐约有了几分血色,这才似乎是带着几分爱怜地抚摸着北堂戎渡的脸庞,低声耳语道:“虽然宫里有止疼的药,不过要是经常给你吃,伤口就容易长得慢……你自己忍着点儿,嗯?”说着,从容不迫地俯身吻一吻北堂戎渡的脸颊,轻叹道:“你这一回可真不消停,硬是把本王吓了一跳……”此时窗外皓月当空,有轻微的风徐徐吹过,树叶便簌簌而响,在深夜里恍然是一种令人愉悦的声音,朱红雕花长窗半启着一道缝隙,一丝丝凉快的夜风悄无声息而入,窗台上摆有一瓶新折的栀子花,开得正好,淡淡吐露着清新而幽雅的香气,芬芳满殿。北堂戎渡一怔,男人的语气中满是情真意切的味道,那样缠绵,叫人连四肢百骸竟都有些酥软起来,一时间居然让他品味出一分无以复加的怪异滋味,心也蓬蓬地跳了几下,那薄唇上缠绵醉梦一样的旖旎温度,唇瓣表面滑过时的涟漪般触感,竟带起了有些久违的错觉,如同血缘羁绊,如同某些扭曲的情感,是他和面前这个人之间,永远也斩不断的联系,也不必担心破灭,一丝一毫,原来都刻在骨子里,种种莫以名之的情绪,浮现心头,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番滋味……北堂戎渡躺在榻上,片刻之后,才有些费力地抬起右手,似乎是想要去摸北堂尊越的脸,一丝笑意隐在两个浅浅的酒窝之中,长睫在烛光中仿若蝶翅,低声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