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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长得都不一样还说自己是我爹!”“行了行了谁老了,我就是你爹!反了你了不许再喊!再闹腾就再关你一天。”驿丞皱着眉对周涵芝说了几句抱歉,拽起地上的小孩赶紧往另一边走了。周涵芝不自觉笑出了声,刚才的差役捂着胳膊凑过来。“大人是新来的,您看着先乐几天,过一阵艾尼瓦尔能烦死你。”“哦?”“唉——咱家赵大人捡了个活宝贝当儿子。”“哈哈哈哈感情是捡的。”周涵芝不得不对驿丞另眼相看,当了如此年轻的爹,想必其中有曲折的故事。他初来这里便觉得高兴,院中的树很高,从北疆陇州看日头低而明,日光白晃晃。艾尔尼瓦大喊着跑过来躲在周涵芝身后,赵日新围着他转了几圈想逮住藏在他身后猴一样的小泼孩。向鹤宫享松院的松树也很高,身边的人是秦容顾。周涵芝摇了摇头,但很快就会忘了那些罢,他想。书信停月来周涵芝和赵日新等人沿着神鸡山西行,日出则行日昏则归。神鸡驿南北两面俱系山,沿山一带,留为西塞出入经由之路,狄伦人也可沿山而来至榷场互通有无,本不开垦。陇州游牧在山北,田立木及临近村镇引水灌田在山之东,并不相涉,赵日新一干人早有意向垦田,宽留出贸易往来行走通路,再设禁樵令。周涵芝和赵日新趁天还算暖和照着舆图到处转了转,北疆天冷得快。他来不过一月,叶已落尽,走在路上皴荒的大山木叶凋落苍凉,枯枝横斜,抬头可见清灰的天上明日如铜镜,浑圆光滑照着大地。马蹄踏在地上扬起薄薄的干尘,路边长了很高的他叫不出名的白苇,顶上绽出白丝絮,风吹可以飞很远。赵日新来了兴致,第二日摆脱了艾尔尼瓦那个小崽子后取了古琴跑过来盘膝而坐,抚弦而奏。他指上有一层茧,八指按弦时可以听见指尖与琴弦韧韧的摩擦声。“我弹错了一处,”赵日新抬头看了看周涵芝,周涵芝茫然望着前方坐在他身侧,几个差役早没兴趣不知去了哪儿,“心躁勿听琴。”“我……抱歉,是我走神了。”周涵芝眨了眨眼收回思绪,“我很少听人弹。”百日笛千日箫,十年二胡一生琴。秦容顾觉得为君需文可安国,武可定邦,周涵芝以为他不屑弹琴赏花,可秦容顾的母亲弹得一手好琴,他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秦容顾十五岁时因相文和皇后置气,本来再不碰琴弦,后来手法生疏之后却给周涵芝弹过一次。他当时嘲笑秦容顾弹得难听,秦容顾并不生气,只说琴是好琴,自己的手不会弹而已。周涵芝偶尔会梦到秦容顾,或温文笑着,或牵着他。只是醒来思及梦中,又觉得秦容顾利用他囚禁他实在过分,便抵了那份温柔。梦是好梦,只不过……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赵日新和他一样发着呆,两人静静坐着久久无言。隔了很久赵日新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冲着周涵芝伸出手,“走吧,我拉你起来,该回去了。”“嗯。”周涵芝把几根白丝絮放在他手中自己站了起来。天冷,他便披了件十样锦底的斗篷,尖尖的下巴隐在银狐毛领中。赵日新看着他忽然觉得身边的人也还不大,王都是繁华的地方,可周涵芝拿了太子亲自批的文书跑来了北疆鄙邑边陲。“涵芝的老师是陆克礼陆大人?”赵日新问他。周涵芝很意外,“陆大人很好,但我若说是他的学生太牵强了。更兄如何知道?”他以为赵日新不知道这些,也丝毫没觉得他师从陆克礼这种事还能被看出来。“我是陆大人的学生,他讲得和别人不一样,从你看书时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本是王都人,祖父在于晋贤手下谋事,大案一发举家来了北疆。后来这件事平息,父亲做主又回了王都,我便有幸承陆大人的教导,只是……后来执意又回了这里。陆大人脾气古怪,待学生倒是和善。当时姜景行姜大人带着的学生,都整日挨戒尺呢。”赵日新慢悠悠走着,拨开眼前的枯枝,“我喜欢艾尔尼瓦的jiejie,她从小就和我定下了亲。我不薄情,却算负心人,后来我去王都,再回来时她已经被迫嫁为人妇,可夫君为人暴虐……后来,我替她看着艾尔尼瓦。在此兴学植树、开田置地,去去鄙俗暴行,大概也是我的修行了。”“为何你自称是艾尔尼瓦的父亲?”周涵芝听到这哭笑不得,按理算艾尔尼瓦也该叫他哥哥。“因为是他父亲临死前求我看着他的呗。”赵日新冲他挑眉,“有便宜干吗不占,我以后又不娶妻,还不许领个儿子了?你来这里,我不知为何,可我知道一般不会有人愿意来这个地方。”“我来这见你不行吗?”周涵芝朝赵日新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想来,尤其想去神鸡山上捉一只鸡,看看没了鸡鸣天还亮不亮。”“行行行,我好心想替你开解,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嗯,我不愿意说。”“……我都和你说了。”“这个又不能交换,我不想听。”周涵芝冲赵日新呵呵一笑,赵日新差点拿抱着的琴砸他,“原来你和艾尔尼瓦一样,都惹我嫌弃。怪不得艾尔尼瓦大晚上还要去你屋中找你。唉——你们都还叫他艾尔尼瓦,他明明已经随我姓了。”“更兄,明明是你对艾尔尼瓦太凶了,倒要怪我?”“……”“对了,北疆没有寺庙?”“这里没有寺,但是有山神土地的小庙,”赵日新笑话他,“你这样问想知道什么?赎罪还是求平安,又或者求姻缘?”“我……赎罪?为何想到这个理由?你便这样看着,可觉得我有什么罪过。”“除了贪欲、嫉妒,还有一种罪过,人人都有。怯懦也是罪过,比如因怯懦而不敢行正义。如果有人在热依罕从夫家逃出来之后收留她一下也好,可无一人敢行正义,才有暴虐肆横。一城的人打不过一个恶人吗?我不信的……所以我回来,先跑到六井城中查了这个案子,后来才来了神鸡驿。”怯懦也是罪过?周涵芝没听人这样说过。若这样说起,他藏了很多心事,因怯懦而不愿去细想。怯懦是对自己的罪过,不是对别人。他和赵日新岔开这个事说说笑笑找全人便回去了。想着年前拟好文书递上去,等明年开春公文应该能批下来,天暖时修水利垦田地他便忙起来,也就会少想很多不必要的事,忘却大半不愿细想的事。回去后他点上蜡烛准备烧了闲来描的万字纹,刚点燃却又收了手。不寄回王都,可以自己收着,也不必非要烧掉。北疆离王都很远,朝中文书半个多月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