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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重泽兄往北疆发一封急召,叫沈季平过来一趟,我要调整四境部署,还有陈……”他说了个“陈”字后突然戛然而止,姚镇疑惑道:“谁?”“没谁。”顾昀摇摇头,“去吧。”长庚的乌尔骨还系在陈轻絮身上,他不太想烦她分心。当天傍晚,紧急战报就送抵了京城,李丰连夜派人到护国寺把长庚揪了回来,整个西暖阁再一次站满了朝中重臣。长庚的眼皮一直在狂跳,回宫路上就总觉得出了什么事,心里七上八下的,别人将前线战报递到他手里的时候,长庚屏息凝神,足足将那一封短短的战报翻来覆去地看了七八遍——确准这是顾昀亲笔手书,简洁明了,字字端正有力,至少写这封折子的时候,那人还是好好的。长庚这才把卡在嗓子里的这口气松了出来,他定了定神,微微合眼,心道:“我快被自己吓死了。”他缓过神来,心里跟着活份起来——两江之地这场由敌人主导的战争对他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战事一吃紧,方钦他们倘若再敢叫嚣要裁撤军机处,不单李丰、就是大梁四境驻军也不会答应,到时候他们会有更大的余地。到头来居然是敌人成全了他。方钦却是无比糟心,这半年来他夙夜难安,心血流了满地才将在全然是一盘散沙的世家公卿联络起来,可谓是机关算尽,总算取得了一点阶段性的胜利,裁撤军机处的呼声越来越高,眼看雁王开始自顾不暇,左膀右臂都事务缠身,只差那么一点痛打落水狗的功夫——西洋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尥了蹶子!如果是大梁主动出击,他们还能参安定侯一笔“穷兵黩武”,可这回夜袭却是敌人先动的手。“裁撤军机处,”李丰从内侍手中接过一打折子,“削减军费、严查民间不良商贾侵占土地……”西暖阁内一片鸦雀无声。李丰蓦地将一打折子往地上一摔:“西洋人还没撤干净呢,你们这一群一群的,倒替人家釜底抽薪起来了!”方钦咬咬牙,将一肚子话咽了回去,他本想先发制人,谁知被李丰堵了嘴。这时谁要是再不长眼地开口,一个弄不好可能要被扣一个叛国通敌的帽子。李丰的目光落到长庚身上:“还有你,你觉得自己挺委屈是吧,别人三言两语,你连正事都不管了,又给朕来赌气回家的这一套,你老大一个人,还会不会点别的招数?堂堂军机处,一天到晚鬼影都不见一个,就剩下门口两个扫地的——李旻我告诉你,明天立刻给我滚回军机处!要不然你也不用回来了!”军机处一干要员随着雁王跪下请罪。李丰没搭理他们,就让跪着,一扭脸转向大理寺卿:“江寒石出身大理寺,算起来还是你的前任上司,让你查他一点旧案就这么下不了手?打算拖到过年吗?”飞来横祸,大理寺卿一声没敢吭,跟隔壁军机处一起跪了。李丰把一干重臣挨个拎出来骂了个狗血淋头,方钦是少数几个没什么干系,被皇上三言两语放过去的——相比跪下就没再让站起来的雁王,李丰对他的态度几乎称得上和颜悦色,只说了他一句:“方爱卿,西洋军来者不善,咱们也不能因为后勤落了下风,你掌着户部,要多费点心。”方钦无可奈何,只好低头应“是”,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瓢凉水——他意识到,这一晚上过去,自己这么长时间的经营就要毁于一旦了。门庭冷落的军机处重新繁忙了起来,又开始日复一日地通宵达旦。回到军机处的雁王第一件事就是嘱咐众人道:“最近边疆吃紧,请诸位以国事为重,有时候该受的委屈也要受,其厚也将崩,委屈到头自有报偿,记住我这句话。寒石兄那边诸位也放心,今天皇上既然已经发话了,过不了几天,他自然平安无事。”众人鸦雀无声地看着他。长庚继续道:“烽火票的把戏不能再玩了,想想怎么在隆安银庄上做文章,先前我说过要从那些人手中挖三样东西——手里的现银,足下的土地,还有放眼天下之士,头一样已经十拿九稳,第二样撼其根本,必遭反扑,如果诸位能立住了,第三样……乃至于之后种种便能水到渠成。”这时,有人问道:“王爷,大小皇商贪墨、各地官商勾结的黑幕,还揪不揪?”“以战事和国计民生为主,但倘若有小人执意拦路,也不必忍气吞声,做好诸位该做的事,至于其他……天塌下来我给诸位担着。”长庚一甩袖子,“都去忙吧,明天给我个章程。”他一句话落下,仿佛是一声一锤定音的保证,整个军机处、灵枢院、运河办……手持厚实财力的巨贾,占了半壁江山的朝中新贵,全都围着这一根主心骨有条不紊地转动起来,各司其职。五天后,江充将身上的案子结干净了,官复原职,两江驻军发了“讨伐夷寇,收复故土”的檄文,五天之内与西洋军交火三次,寸步不让。与此同时,顾昀下令调整全境驻军结构,一日之内连发了七道令箭,全部要在军机处备案,弄得军机处行走真成了“行走”,经过的时候都能带起一阵小风。四更天的时候,长庚迷迷糊糊地趴在桌案上小睡了片刻,睡不实在——因为乌尔骨,他现在哪怕想做一个清楚一点的噩梦,都得凑齐“天时地利人和”,否则基本是乱梦一团,隔壁谁翻书的动静大一点都能将他惊醒。乌尔骨为邪神名,大多数情况下,他刚醒过来的时候心里都充满躁动和戾气,然而这一天,门外的脚步声将长庚惊醒,他陡然从自己臂弯中坐直了,心口却是一阵失序茫然的乱跳,没有素日的暴躁,反而又慌张又难过,袖子上竟然沾了一点泪痕。就在这时,门口有人道:“王爷,江南来信。”长庚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拿过来。”依然是顾昀的大动作——他打算在西南增兵,没说缘由,只是详实地将驻军阵地、统帅、军种配合、粮草运输途径等交代清楚了。长庚匆匆看完,对战略布局不太明白,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便常规处理放在一边留存。然后他才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封顾昀给自己的私信。说是私信,其实只是一张纸条,上面没头没尾地写道:“久违不见,甚是思念。”顾昀的来信或是风流、或是下流,或是明sao、或是闷sao,很少一本正经地说一句“我想你”,长庚当时激灵了一下,睡意全消,感觉纸上这话好像化成了一句穿胸而过的箭矢,毫无缓冲地把他捅了个对穿。他恨不能立刻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豪言壮语都吃回去,什么军机不军机,都丢在一边,不顾一切地赶去见顾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