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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谨言”难以置信地盯着妖尊:“你是……堕仙?”妖尊此刻方觉周身的灼烫愈烈,肺腑似燃,丹田处更仿佛是有烈焰冲天,他能听见“冯谨言”带着惊惧的疑问,只是他现在再看那小魔物,早已不是冯大公子的模样,他只见到眼前一个耸肩弓背、仅有半人高、浑身漆黑一团却无毛发遮体的怪异猿猴,背后拖的尾巴高高竖起,像个粗大的棒槌,偏偏那私处辨不清雌雄,倒是由一绿蔓蜿蜒带出一朵盛开的莲花来,足有幼犬大小,不由厌恶至极,待要动手,那猿猴已是省到危险,低低龇出一声,身子猛坠,就向冯少夫人处躲去。说时迟那时快,那猿猴仍在半空,几点锋芒穿体而过,他连声惨叫,目赤如充血。原来此前一直躲藏在旁侧的白麓见有机可趁,忙闪身而出,不等那“冯谨言”回到冯少夫人身边,断然出手,他尽管妖丹受损,无法像妖尊那般化出本原武器,但五枚柳叶飞刀打向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冯谨言”,竟也得了手。只是白麓尚来不及高兴,场中倏然炸起琵琶的碎音,震耳欲聋,他刚转头向冯少夫人处看,眼前已然是千万银丝交织成避不开的天罗地网,他甚至未觉痛,已被罗网紧紧缚住,几乎连呼吸都不能。妖尊召回长1枪,从上空向疾弹琵琶的冯少夫人掷去。长1枪出手,顿成一只炽焰燃燃的火鸟,长啸凌厉,冯少夫人的琵琶声再急再响,终是未能胜过,她此刻方抬起头来,脸色惨白,捧起琵琶,往长1枪飞来处一挡,鸟喙与琵琶面板一触,轰然巨响,火舌如无数条赤蛇乱舞,转眼间吞噬掉冯少夫人的身影。巨响之后,上头又传来隆隆的雷声,天空的银蛇与地上的赤蛇纠缠无状,那冯少夫人的琵琶发出了最后一声哀鸣,再无动静。白麓只觉身上的束缚一松,他急急大喘着气,手脚开始挣扎起来,妖尊降到他身边,蹲下身帮忙解开缠着白麓的罗网,两妖于此时听那犹未熄灭的火球内凄切痛呼,声声悲恸,不约而同双双转头看去,见火光中有一纤细的身影,颤动摇曳,而那猿猴“冯谨言”的尸身早已消失无踪。“赵兄,这冯少夫人……”白麓欲言又止,他看向妖尊,实在难以置信,明明前一刻仍与他一般实实在在是活物修炼成妖,怎么转眼之间,又透着这清洌的上仙气息?相较之下,那冯少夫人由人而入魔反倒没什么可大惊小怪了。“赵兄是否要夺她性命?”白麓换了个说法,“仙魔不两立,小妖真是有眼无珠,不识仙尊。”妖尊一怔,他转而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仙印仍在熠熠生辉,耀眼夺目,他皱眉苦笑道:“不瞒白兄,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一头雾水。”他扶着白麓起身,见那黑鱼伤痕遍布的脸像扑了半斤面粉,担心道:“白兄还好?我气息转了,不能为你输送妖气,这——”“怎敢劳动仙尊?”白麓苦笑,“再说,仙气入体,我只有死得更快。”妖尊正待再开口,那烈焰中却传来冯少夫人满怀怨毒的声音,两妖皆自一惊,但见她周遭的火焰只剩几点火苗,她已然站起,披头散发,妆容一塌糊涂,满脸污垢,身上的衣裳不复见原先颜色,黑尘尽覆,那琵琶更是踪迹全无,两手空空,向着两妖惨笑:“你们好狠,好狠!”“冯少夫人。”妖尊叹了口气,他们原本置身处随着他的话语快速剥落,须臾间,又重归那别院之中,两妖已不是在屋外,而身居屋内,立在门边,那女主人则站在正中央,至于刚才的“冯谨言”,全然不见踪影,当是在适才的烈焰中化为灰烬。“你既遭仙界之火而无碍,想来并非魔道修行精深的缘故,而是仍有一份人的气脉,在下不知你因何而堕入魔道,但那诱你入魔的小魔物已经灰飞烟灭,你现在回头,尚来得及。”妖尊并不知冯少夫人的入魔一事的来龙去脉,然他凝神观察,这冯少夫人面容的悲戚与绝望绝非作伪,他来不及细想为何自己半途成仙,只把基于事实而做出的首个推测直截了当地道出,尽管颇有点忽悠之嫌,但妖尊一心只望这女子能恢复到他们初见之时的持家有道模样。君子动口,淑女亦当如是。“魔?魔……”冯少夫人仿佛痴傻了一般,喃喃地反复念叨,她眼神迷离,倏然转向两妖,茫然自指地道,“我是魔?你们说我是魔?”妖尊与白麓面面相觑,妖尊沉声又道:“你确实入了魔道,但——”“哈,哈哈哈哈!”妖尊话音未落,便被冯少夫人尖锐的大笑声打断,她仰首笑罢,再低头时,脸上涕泪纵横,却向两妖嫣然一笑,“对了,我已是魔,我!我的夫君呢?你们将我的夫君杀了?好,好你个黑鱼怪,你以为你拼了你的修为,就能救得了那个傻子冯慎行么?休想,休想!”话音落,冯少夫人挥袖一扬,小屋内霎时黑烟滚滚,污浊腥臭,妖尊与白麓目不能视物,却听得上方一声轰响,接着感到身边疾风掠过。白麓大惊失色,脱口叫道:“糟了,她要去杀慎行!”这一着急,心神顿分,竟就被那黑烟钻入了口鼻之中,白麓只觉五脏六腑欲焚,不禁“哇”地一声,吐出好大一口血污,冯少夫人的浊气不断妄图钻入他的妖丹内,要与其同化。妖天性近魔,白麓毫无抵抗之力,顷刻便倒在地上呻1吟不已。妖尊虽有仙印护体,自己并无大碍,但他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大罗金仙之身,不过仗着神鸟的力量,强行扭转了妖气,现在那仙印的光芒在冯少夫人黑烟恶臭中竟呈黯淡之势,他耳听白麓的哀鸣,心下焦灼,差点也让浊气趁虚而入催动他的妖丹,让他体内妖气复苏,与现有的仙气再次争战不休。幸得妖尊此前曾受过清浊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在体内拉锯时的痛苦,五内一有刺痛感,他即刻便明了原因,强行定下心神,企图将妖气收拢。他一手抚着小朗的仙印,另一手紧紧握住长1枪,从仙印处传上掌心的暖意让他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想起了那只灰扑扑、毛茸茸的小雏鸟,还不等妖尊自嘲,他突然觉得手掌内一阵异动生痒,惊讶万分地摊开一看,掌心里正稳稳当当地站着一只小鸡仔样、胖乎乎的灰毛小鸟儿。没等妖尊反应过来,那小灰鸟儿一拍翅膀,在这乌烟瘴气的小屋内边飞,边落下一串串的“叽叽叽叽”,随着他的盘旋,这屋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不过片刻,黑烟与恶臭几乎消失无踪。妖尊无暇细思,一眼便见白麓倒在地上,忙大步上前,白麓仍能保持人身,只是大量的浊气让他一时难以消受,他攀住妖尊,神色仓惶:“她要杀慎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