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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

    小六子说她以前在食品厂上班,总被主任sao扰,她脾气一上来,纠集院里几个弟兄把主任揍了一顿。这一来厂里容不下她,她干脆辞职不干,加之听信小六子的吹嘘,于是她立下决心,要和表弟一同去广东赚大钱。

他们见到钟卫红的第一眼,她微笑一下,为了表示友好,那模样很甜。

杜一兵心想,我要是拍电影,就让她来演女主角……

王丽军想,她皮肤怎么那么好,是不用了雪花膏?

小六子想着,我要成万元户了!

唯有乔卫东没有遐想,他想的事总是很少。事实上,想得很少,这很可能是他最大的优点。

及至上了车,什么女主角,什么雪花膏,什么万元户,全都烟消云散。好一场兵荒马乱,有人在打招呼,有人在打热水,还有人在打孩子,乔卫东费尽千辛万苦摆好行李,小六子抢位置惨遭无数白眼,杜一兵借花献佛赶紧请钟卫红上座,王丽军则钻到座位底下,那里将是他好几天的睡处。

乔卫东则十分开心,他顺应形势,很快也找到地方躺下,就在王丽军对面的座位下。

一声气鸣,火车开动,白蒸汽从窗户飞了进来,车上车下人头攒动相互挥手,一时有无数的声音。乔卫东曲起手臂,把头枕在上面,他看着王丽军,神情全是憨直可爱。

在嘈杂声里,他还试图搭话:“我好兴奋!”

王丽军也曲起手臂,枕在手上,和乔卫东定定相望。那双眼圆溜溜的,黑与白很分明,眼角不需吊眉[1],自然斜而飞扬,昭示着主人旺盛的生命力。他年方十六,如此年轻,他期待着一切,什么也不怕。

火车动起来了,王丽军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乔卫东还在幻想未来,小六子在跟人吵架,杜一兵和钟卫红在削苹果。

在这天他们离开了北京,一些人花了很久才重回故地,一些人则再也没回去。

[1]吊眉:京剧演员化妆方式。

第三章定海神针

几天后,他们到达深圳。

甫一下车,小六子便带着一行人去投奔其姑姑。他姑姑是中国第一批下海人士,目前在深圳搞服装批发。

姑姑是个中年发福妇女,人称其罗阿姨。罗阿姨前来接应,将他们带往新彩虹服装批发市场后的平房住下。

乔卫东勤勤恳恳,一落脚就开始整理行李打扫卫生,罗阿姨在一旁看着,说,小伙子不错嘿,多大了?

在火车上缩了几天,乔卫东累得发懵,抻着被角答不出话,还是杜一兵说,他十六,快十七。

罗阿姨目不转睛看乔卫东,再看看钟卫红,再看看乔卫东,直看得几人发憷。

小六子说,姑姑,您有什么话直说,我们不白住白吃白喝,看得我冷汗直冒。

罗阿姨啐道,谁怕你们白吃白喝了,我是那掉钱眼儿里的人吗?

小六子讥道,不是您能到深圳下海来?

大家都笑。

罗阿姨说,是这样,我呢,之前是只卖女孩衣服的,现在也攒了点钱,在批发市场里弄了个店面,男女装、鞋、帽子跟围巾都卖,但那么多衣服,也没那么多假人啊。就想学其他店,找两个试版模特,一男一女就行,我看你们这小伙子和卫红就挺好。

卫红笑笑,她知道这好机会非她莫属。

乔卫东举手发言说,我觉得丽军哥比我好,他苗条,我太胖了。

王丽军连忙直起腰来,想抓住工作机会。

罗阿姨说,瞎扯,你这哪叫胖,你这是壮实,她望望王丽军,面上有些为难,小伙儿你吧,身量挺好,就是这脸——也不是大事儿,广东汤水多营养,你多呆呆,那小脸儿就好看啦……

以下的话王丽军一概没听进去,他一直念叨,都怪这脸,都怪这脸。

到深圳的第三日,乔卫东和钟卫红正式上工,一天五块钱,包三餐。

所谓试版模特,并不是站定一动不动展示服装,而是站在齐腰高的桌面上,不停更换衣物让客户看到服装效果,约五秒就得换一次衣服,论其工作量,可比食品厂或纺织厂大多了,他俩依然干得起劲。两个工人子弟不惧劳累,随着客户的指令甩起膀子,各色衣裳在空中呼呼飞翔。

五天后,罗小六子开始给服装批发市场帮忙进货。

十天后,杜一兵跟王丽军也找着了工作——在一家粤式酒楼上班,王丽军负责洗菜,杜一兵负责切菜。

他们论工资不如乔卫东,论工作量还大些,好处是吃的管够。

后厨院里,杜一兵偷了几粒猪油渣握在手心,眼见大师傅们都在里屋忙活,才丢进嘴里,乐道:“嗐,要不怎么说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师呢,我今儿个才知道。”

王丽军蹲着洗菜,面前搁一个大澡盆,他就在里头忙活,此时他只冷笑:“呵呵,你那身rou怎么长的,我今儿个才知道。”

杜一兵说:“哎军儿,你这心态不对啊,毛主席说过,牢sao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虽然我俩现在不得意,但我坚信,放眼将来——”

话音未落,杜一兵脑袋挨了一巴掌,一回头,大师傅把眼睛瞪得巨大,杜一兵只得灰溜溜滚去切菜,这才罢了。

自打离开首都,杜一兵的滑头越发够用,每日除了切墩就是谈天说地,把几个服务员女孩哄得一愣一愣。王丽军仍是蹲在后院洗菜,脏且湿且累且热,眼看杜一兵游戏后院,那嫉妒的劲头一上来,他是整天整天地冷笑,嘴角跟抽风似的下不来。可也没法,他这副残花败柳的尊容,真是惨绝人寰,怨不得她们不来搭话。

过去十八年里,王丽军接受的教育就是既务斯业,就当用功,于是他工作得格外卖力(尤其是在杜一兵的衬托下)。鉴于能者多劳的人才学理论,酒楼又给额外安排许多工作,除种菜以外,他还运菜、洗菜、晾菜等,可以说是基本参与了一棵菜由生到死的全部生涯。

日子就这么过着。某天,杜一兵做一副神秘扮相溜进后院,对王丽军说:“军儿,好消息听不听。”

王丽军把洗好的菜使劲甩甩,把没洗的菜丢进水用力搓搓,动作大开大合,十分流利:“有屁就放。”

杜一兵说:“关于这个——”他伸出食指在王丽军脸上画一个圈,“有消息了。”

王丽军嗤笑一声:“你就扯吧。”他弯腰继续洗菜,猛地看见盆中水里倒影,好好的脸上大痘交杂,他心里一跳,赶紧拿菜搅破了水面。

他埋头洗菜,过会而,他又抬头问:“什么医生,靠谱吗?”

这晚,王丽军跟人换好班,他跟随杜一兵踏进诊所时,心情是满腹狐疑,又兼欣喜。

一位微胖五旬男医生端坐其中,冲王丽军做个动作,请他上座。

王丽军坐进椅子,他望杜一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