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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栈蓦然垂下眼帘,逃开对方的凝视,咬唇不语。“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想我么,有想过我么……”马师长的声音低沉而温婉,淡淡的薰衣草香,划过眼前人的鼻尖。息栈难以抗拒地颤栗,脸埋得更低:“殿下你这样是欺负我……你明知道,你若一定要垂幸,我不能拒绝……”“什么叫作不能拒绝?……亭,我早就不再是你的殿下,我又打不过你,你怕什么呢?”马俊芳与息栈额头相抵,声音温存到极致。息栈轻声说道:“你就是殿下,在鸾亭面前,你永远都是殿下。你这样对我,就是欺负人……”“你就当我不是,行么?亭,我是认真的,今次一别,恐怕再没有机会,再没有机会跟你说,我真的很后悔,以前没有好好照顾你,辜负了你……”息栈的心房像是被一根又一根丝线捆绑勒紧,勒出了血痕,隐隐地阵痛。这种痛一时半会儿不会致命,却每每在月缺云淡之时,悄然爬上心头,丝丝扣扣的折磨和牵绊。这时用力地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很认真地对马师长说:“殿下不要这样说,过去的事了,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我不能,不能,他若是知道了,要生气的……”“亭,如果我跟你说,这三年多,我从来没有再碰过别人,你相信么?我心里一直在幻想,有一天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息栈的泪夺眶而出,哽咽无语,泣不成声:“殿下……我,我已经辜负了你,我不能再辜负他……”马俊芳咬了咬极薄的下唇,又问:“为什么是他?跟我说说,他哪里好。”“唔……”息栈垂下头,想说大掌柜哪里好,又想不出究竟该说哪一条,其实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觉得哪里都好。两口子过日子呗,每天炕下跑马种田吃饭,炕上欢爱歇息睡觉。躺在那男人怀里就觉得温暖踏实,有个坚实的依靠。那厮尽管有时霸道有时蛮横有时发火有时骂人,可是人单纯,实心实意,又很“粘人”,整天粘着小凤凰,一时一刻也离不开。说白了,这男人就是外表黢黑糙皮,内里腻呼呼糖心儿的一大颗拔丝山药蛋!小凤儿吃糖心儿山药蛋吃上瘾了。再给个金元宝、和田玉,再值钱再上档次,摸着嫌太冷,嚼着嫌太硬,小爷不爱了!息栈这会子正在与马师长执手相看,依依不舍,不成想房门突然“哐啷”一声被踢开,皮靴脚步声嘈杂入耳。一抬头,大掌柜喘着粗气的一张焦躁大脸!息栈飞快地从马师长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腾”得站起身来:“当家的……”大掌柜一脸的焦虑和暴躁缓缓地收敛进眼眶,面容渐渐缓和下来,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撇撇嘴说:“老子来得不是时候,来太早了?你俩先聊着!”说罢一搓牙,扭头就要走。息栈赶忙叫住:“当家的,你等一下!”“掰扯完了?该说的都说够了?”大掌柜说话间面容遽然绷紧,迅速拔枪在手,“咔啦拉”拨栓上膛,枪管子径直对准了马师长的头颅!第八十八回.樵武檀郎负香衾息栈面色一变,纵身挡在二人中间:“当家的,别开枪!不能开枪!”大掌柜眼神严酷,脸膛上的皱纹中,一丝一毫的委婉弧度也不见:“老子为啥不能开枪?姓马的是俺镇三关的仇人!”“你的仇人是马云芳,又不是马师长,他又没害过你,当家的你何必为难他呢……”“老子总之是抓不到马云芳,今儿个就宰了他的兄弟出这口恶气!”“当家的,不成!你这是,这是……这是恩怨不分。当日你我在玉门关能安然脱险,也是他帮忙……”大掌柜一听这话,脑子里一股火苗旺旺地窜,瞪住息栈,厉声说道:“老子恩怨不分?你不让俺为难他,你这他妈的就是为难俺!这姓马的小王八羔子当日放了老子一马,你以为老子不清楚是因为你,你……”马师长今日是来错了地方,自投罗网。这沉梁峪村是野马山的地盘,村子里有眼线,早就跑到山上去通风报信,说看见了瞧着长得像马家军马大师长的便衣,又瞧见了二掌柜,恐有蹊跷。大掌柜一听这个“马”字,怕息栈碰到了危险,立刻就奔过来了,利索制伏了门外几个警卫连的怂包,闯进屋,这一瞧可好,竟然捉到自己的内当家与马大师长喝茶聊天!息栈这会子才注意到跟在大掌柜后边儿闯进来的黑狍子和红jiejie,各自都在冲自己挤眼睛使眼色。那黑厮一脸的炸雷:二当家你不是吧!哎呦呦,俺们若再晚来一柱香,就要捉jian在床了!在山脚下家门口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给男人带绿帽子,全村儿的人现在都知道了,你可真不给咱当家的面子!慕红雪满眼的难为情和无可奈何:小息栈你是脑子抽疯了吧?勾搭谁不好,你勾搭个姓马的?某人是一口醋缸你不知道么,你看着怎么收拾残局吧!息栈轻声对男人说:“你别误会,我跟你慢慢说,你让旁人先出去行么?”黑狍子和慕红雪一听这话,不必等着大掌柜赶人,脚底抹油,迅速撒腿子,出屋关门,临走送给息栈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大掌柜瞥了一眼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气定神闲、慢条斯理儿品着大碗茶的马师长,简直气得脑子发晕:“老子误会啥了?误会你背着老子跟这狗日的姓马的勾勾搭搭?!”息栈飞快地说:“我没有。马师长是我的旧识,今日只是来与我道别,别无他意。”“啥子旧识,从啥时候开始勾搭的?说出来让老子听听!”“不是,不是,他是,他是……”息栈轻声轻脚走上前,挪开男人的枪管子:“他是太子殿下。”“啥玩意儿?”息栈的声音颤抖:“当家的,他是太子殿下。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大掌柜的眼珠子瞪得鼓鼓的,那一瞬间仿佛是被鞭子抽到了眼眶,两只瞳仁剧烈地抖了三抖,波光惊惶闪烁,目瞪口呆地看着息栈和马师长。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前山的绺子里,大掌柜曾经的小木屋中,胸口中枪的息栈呆坐在炕上,满面忧伤地低喃,殿下他如今身在何处,谁人在他身边护着他呢?滂沱的雨夜,苍白虚弱的息栈用自己的头颅撞碎木头门板,破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