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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第一次和周怀净过年,也是人生第一次觉得这个日子有了那么点儿意义。陆抑出生在二月中旬,陆老还活着时,从一月开始就疯疯癫癫的,发病时间之长直接导致他活着时,陆抑过年不是在小黑屋里,就是前往小黑屋的路上。后来好了,陆老他在疗养院寿终正寝,真是喜大普奔。尽管陆老死了,陆抑对过年却没什么概念,大概就是每年这个时候得给公司员工、家里佣人放个假,于他而言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顿饭。毕竟他平时吃得就够奢侈了,还能有什么期盼?周怀净打完电话就在旁边坐着,看着陆抑忙活,中途帮忙把饭菜端出去。陆抑怕油烟味熏了他,让他到外头玩,周怀净听话地到沙发上趴着看乐谱。下一场比赛的曲目还没选定,可怜的林老先生根本看不懂徒弟的乐谱,只能等着周怀净自己自发自觉地弹曲子给意见。周怀净这不慌不忙的无知无畏姿态,真是把老人家都快急出嘴泡了。陆抑端着一盘油焖大虾出来,只见周怀净趴在沙发上光着俩脚丫子晃悠,那精致白皙的脚踝几乎在眼底留下不可磨灭的诱人光影。不知为何,那场景竟在眼中模糊起来,周围的布置都在迅速崩塌倒退重建,顷刻之间换了个晦暗漆黑点着淡淡火光的华美地方,柔软的沙发上有人哼着童趣的调子晃着洁白的脚丫,在摇幻的光中,笼罩着迷醉的清光,吸引着他往前走。“二叔,大虾要掉了。”周怀净清朗的声线拉回他的意识。所有的幻景都潮水般退去,灰暗的色调瞬间点亮了光线染上了明灿的色彩。陆抑的面前,周怀净已经坐直身体,困惑地歪着头看着他。陆抑目光眨也不眨,把东西放到餐桌上说:“宝贝,过来吃饭。”周怀净趿拉上拖鞋走过去,陆抑已经把围裙摘下放到一旁,洗干净手坐下开始帮他剥虾。周怀净吃虾的风格一向未变,叼住陆抑手里的虾,然后吮着他的手指头舔一圈的酱汁,目光清清澈澈不带遐思,撩得陆抑仿佛多了点儿想法都是在亵渎。陆某人偏偏就是喜欢这种带着亵渎的欢畅,周怀净用着纯净的眸光凝视着他,就像是烈性的春药,催动他心底潮涌的念想。前提是周怀净不说话。可惜周怀净和陆抑在一起特别喜欢发表感想,像是要把所有的心情都和陆抑分享。他舔完了手指再舔舔唇,还是纯净的眼神,还是无辜的语气,道:“还好二叔的手指不是冰淇淋。”陆抑明知道不该问,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嘴贱:“怎么?”周怀净木木呆呆的表情倏然露出萌萌的虎牙:“不然就越舔越细了。”陆抑动作僵硬地剥虾。周怀净没得到阻止,继续奇怪地发表感想,对人类的身体构造发出一声惊叹:“好奇怪啊二叔,有的地方为什么是越舔越粗?”陆抑没能为他解释十万个为什么,因为他也在质问为什么有些人一撩就粗,有些人任撩不动。已经是一月底,冬天挣扎着留下点印迹,漫漫地自酝酿已久的灰色苍穹飘下雪花。午饭过后,两人消了消食,陆抑带着周怀净出门。周怀净坐在车上,次数一多,加上陆抑给他带来的安全感,抚平了他最初对车辆的恐惧。他扒拉着车窗,看着外面的异域景色,回头问:“二叔,我们要去哪里?”陆抑把他拉回怀里,笼着一双冰凉的手纳入怀中,答:“骑马。”周怀净的眼珠子黑得像一场化不开的夜色,自说自话:“和二叔一起骑马马。”到了马场,由着陆抑帮他戴上头盔、手套,穿上黑色的长靴,周怀净望着面前油光滑亮的棕色马匹,手执缰绳,一边摸着马儿的鬃毛,久久地补充完整句子:“和二叔一起骑一匹马马。”陆抑无比正直地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但正弯着腰帮周怀净将裤管塞进马靴里的手指顿了顿。周怀净一身干净利索的骑马装束抹去了他的几分稚气,一眼望去就像是中世纪的小王子,目下无尘、清贵无双。陆抑才刚帮他穿上衣服,手指蠢蠢欲动地就想将衣服一件一件剥下来,让这不听话的小家伙光溜溜地和他一起去骑马马。陆抑也是一身飒爽的装束,和周怀净身上的装备同一款式,只是周怀净穿出清爽之感,陆抑穿出冷锐之感。那双黑色的长马靴将双腿拉出修长优雅的感觉,双手一扯缰绳,踩在马镫上翻身带起一阵凉风,已然坐在马鞍上。他低垂下头,头盔下狭长冰凉的眼眸轻轻眯起,泪痣灼艳,视线一触到周怀净的身影,便像点燃了火焰,融化了眼底的坚冰。陆抑在马背上向他伸出手,下颔的弧度优美流畅。周怀净睁圆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想亲陆抑的眼睛。他把手交给陆抑,被一把拉上去,坐在陆抑身前。方才的想法促使他想到就做,于是扭过脑袋,可惜在陆抑的身高面前只能认栽,勉强亲到了鼻尖。陆抑宠溺地亲了亲他的脸,挥动缰绳,驾驭着马匹出了室内。冬天已经是苟延残喘,雪花零零落落的,飘得诗情而不肆虐。空气里的清新冰凉扑面而来,将室内暖意烘出的一丝昏昏堕堕的睡意驱散,叫人精神为之一阵。陆抑驭马前行,不疾不徐,似乎只是想和周怀净在雪中漫步。被雪色覆盖的场地皑皑一片,空旷的天穹之下细细的风夹杂着粉末似的雪凉凉地落在面颊上。周怀净呼吸一口凉气,背后靠着陆抑温暖的胸怀,心里暖融成一片,宛若有涓涓的细流淌过,又有眷眷的风声拂过。周怀净忍不住为自己的丰功伟绩骄傲,他曾在挤挤攘攘的人海中,寻到陆抑的那一抹声音。就像是上帝想要和他玩一场游戏,把陆抑抛进了人间,而他兜兜转转,还是找到了心底的留音。周怀净吸吸鼻子说,婉转着软糯的语调,炫耀着隐藏着自己的小秘密:“二叔不知道我有多厉害。”陆抑低低笑着:“怎么厉害?”周怀净孩子气地故意让对方窥见一丝端倪,却又遮遮掩掩地不肯给陆抑看清:“就算二叔化成一片雪花,我也能听到你的声音。”陆抑眼底含着笑意,似是没注意到他话中藏着另一层意思,道:“就算你化成一片雪花,二叔也能尝出你的味道。”这场雪下得脉脉温情,竟像冬去了春来。马儿慢慢地跑起来,四蹄越来越快,溅起了片片雪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