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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春末夏初,天气一点点热了起来,是该换上薄衫的时节。长安城中多种柳树,护城河畔的一干垂柳,被热气一烘,缠缠绵绵飞起阳春白雪,整条河堤都浸在成片成片的柳絮里,如梦似幻,反倒有些不太真实了。这排柳堤,到了某处忽而断裂开来,被一排杏花林续上,杏花林旁边便是一座酒家,便是李澄晞的杏花春雨楼。杏花春雨楼今日里却安静得出奇,三层小楼里,统共便只有二楼临窗坐了两个人:一人着黑袍、戴玉冠,一人着青袍,以簪束发。都是二十多岁的光景。青袍往楼下看了一眼,笑道:“国师大人特地邀我来杏花春雨楼看六皇子,出门时大概没有推卦,我看今天时候不早,他压根儿就不会过来了。”穿黑袍的正是李儒风,他呷了口酒,狭长的眸间光韵流转,微微翘了翘嘴角:“既然易庄主等得无聊,我们不妨来打个赌?”青袍当即来了兴趣,胳膊抵在酒桌上,倾着身子问道:“什么赌?”“时下各家不是流行较量玄兽么?咱们也来玩一玩。”李儒风将酒杯“嗒”地一声搁在桌上,单手支颐,他脸色较常人苍白一些,如今这幅闲散的模样里,透着一股叫人难以觉察的浅淡倦意,和他兴味十足的声音形成对比,“你我各化出一只玄兽,看哪只先跑到朱雀门。”“好!”青袍一抚掌,答应下来,看见对方笑容暧昧,恍然明白过来,这场比试远非赛跑那样容易,登时有些懊恼,又不好再反悔,只得硬着头皮盯着李儒风。“那就开始吧。”李儒风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懒懒将酒杯一歪,清亮的酒水便流淌到桌上,他蘸取了一滴,往窗外弹去,紧接着,一声尖锐的鹤鸣传来,他弹去的那滴水,竟然化成了一只白鹤。青袍也不甘示弱,略一动脑筋,从怀里掏出一副打火石来,两块一碰,星星点点的火花迸溅出来。他掌风一带,那些火星便被带着飘去了楼下,刹那间变成一只浑身赤红的火狮子,紧随着白鹤而去。“易庄主,你仿佛很想赢我。玄学第一的位置,让给你如何?”李儒风淡淡笑了笑,重新拾起酒杯,抬手要去拿酒坛子,青袍连忙拿了替他斟满酒,摆出满脸的笑容来:“哪里哪里,国师的玄学天下无双,我哪里敢和国师大人相比?”“哈。”李儒风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两人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一道拔步,凭栏往下看去。两只玄兽已经在长安干道上奔驰,直朝着朱雀门跑去。往朱雀门去的一路上正是集市,人群熙熙攘攘,一开始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两只异兽,直到两只玄兽跑近,才渐渐起了sao动。许多人尖叫着往一旁让去,不少人在sao乱中被推搡在地,许多躲闪不及的,或是被玄兽撞倒,或是被旁人踩伤,场面一派混乱。“哈哈哈,有意思。”青袍见了,抚掌大笑起来。李儒风脸上的神色仍然是淡淡的,他的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在身前,在前的那只手的食指,略微勾了勾,白鹤忽然长唳一声,猛地朝下扑去,啄向火狮子的眼睛。青袍脸色一变,手腕一转,火狮子堪堪躲开了白鹤的攻击。青袍看向李儒风,后者一脸坦然道:“只是赛跑,有何意思?”事已至此,青袍也只有硬着头皮朝他拱手:“是。”第8章两兽相争这时,朱雀门外传来嘚嘚的马蹄声,一匹五花马飞快奔驰而来,马上坐着一个少年。他微微伏着身子,看不清面孔,只能见着他身姿俊逸,他骑马的姿势很好看。“你看,六皇子李澄晞,这不是来了?”李儒风信手一指那匹五花马,眼里神光闪动,淡淡一笑,转身回了桌边。“那玄兽……会不会伤了六皇子?”青袍依然朝下紧盯着,有些紧张。李儒风轻轻笑了一声,浑不在意:“这小子爹不疼娘不爱的,就是伤了又如何?”青袍当下不说话了,讪讪立在一旁,眼睛却在不断打量着李儒风。这样轻狂的话语,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这位大国师敢说了。李澄晞哪里知道李儒风在自己的地盘上,他策马前行,刚过了朱雀门,就有一团火焰扑过来,他当即勒马,查看了一下形势。不禁摇了摇头:胤朝自打大国师李儒风把持朝政,民间也日益崇尚玄术,光天化日下,用玄术争强斗狠的情况屡有发生。他虽然是个皇子,但生性没什么责任感——这种事他才不管。火狮子被白鹤所扰,终于怒吼一声,喷出火焰来,白鹤灵活闪过,朝着火狮子俯冲下来……两只玄兽都是拼劲全力地打斗,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激烈。无人注意到,火狮子脚下踩了一个小小的布娃娃。李澄晞调转马头,预备绕路离开,却听见身后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呼喊:“湛儿,快回来!”他回过头,看见一个年轻的妇人正朝着那火狮子奔去,她前方,离火狮子更加近的地方,是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他脸上神色明灭,尚有迟疑的痕迹,手下却猛地一拉缰绳,策马朝着那女孩奔去。就在火狮子即将踩到小女孩的时候,少年咬破手指,朝着火狮子弹去,那火狮子被他的血打中,登时凝固一般,保持着高高抬起前爪的姿势,半晌也未落下。李儒风在杏花春雨楼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哈哈笑了起来:“这个李澄晞,竟然也懂点玄术。怎么样,易庄主,他用血制住了你的火狮子呢。”青袍压着怒意,跟着强笑道:“血本来就有驱邪的作用。他是龙嗣,气血纯阳,就是不会玄术,用了血也能起一星半点的作用。”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火狮子有些不受控制,明白八成是李儒风捣鬼。他不知道李儒风和那六皇子有什么冤仇,李儒风想借了他的手除掉六皇子。他当然不愿意莫名其妙地背上这么一个大锅,暗地里咬牙切齿,和李儒风斗起法来,却没能重新cao纵火狮子分毫。李儒风的道法实在是太高深了。李澄晞探身,护住小女孩,将她从巨爪下救出,送去年轻妇人身旁,小女孩嚎啕大哭,嚷嚷着要布娃娃。李澄晞和她几次三番交涉无果,碍于父老乡亲的指指点点,无奈之下,只好好人当到底,又折回火狮子爪下,将那脏兮兮的布娃娃捡了起来。就在这时,火狮子紧跟着踏爪下来,他往前一闪,躲开了要害,身法还是不够快,没有躲避完全,后背的衣襟被利爪撕下去了一大片,露出雪白的皮rou,伴着三道深深的血痕。正在楼上观望的李儒风微微眯了眯眼。那火狮子暴怒非常,不顾白鹤的叨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李澄晞咬去。李澄晞眼看就要被咬中,情急之下,抽了匕首出来抵挡,但匕首从那玄兽的身体穿过,没有半点作用。如此高下立见,李澄晞顷刻间便被火狮子压在身下。忽然两滴水从杏花春雨楼上弹了出来,李澄晞看见那两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