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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允许我说说自己的想法的话,我会告诉你,你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真的,没这个必要。你本来就可以做得比你mama希望的更好。”向泓松开了他。“说得轻松。”男人自嘲般冷笑了下,黑沉沉的眼睛里浮起一丝愤慨,“我为什么要跟你这些?你们这种好人家的孩子,家世清白,天生就活在阳光底下,一辈子顺风顺水。就跟丁苗苗一样,你们离我太远了,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会了解我,浦亦扬,你们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懂。”浦亦扬安静地听完了这番话,拨了拨柴火,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向泓像是有些惊讶,惊讶到都暂时没跳起来反驳他。浦亦扬又把火拨得旺了些,望了望天,说:“马上就要下雨,待会火要就灭了。你还是赶紧睡吧。”也许睡着了,就能没那么害怕了。向泓一听火要灭,脸色又难看了些,甚至都顾不得浦亦扬搭的鸟窝里面太脏,还真听话地躺到了那一地草灰上。浦亦扬还在外面坐着,看着那堆火,等着天上的雨落下来。过了几分钟,里面的人已没什么动静,他以为向泓睡着了,回头看了看,又听见那背着他的人说:“进来。”浦亦扬搭窝棚时候是给两个人搭的,但时间和材料都有限,地方肯定称不上宽敞。他个子是没向泓高,但也不太矮,真要一起躺下,难免会有些挤。他知道向泓有洁癖,要人睡鸟窝已经是委屈了,还要和人分享这弹丸之地,他真怕睡着睡着,自己会给憋着劲火上头的向泓一把勒死。见他犹豫,向泓转过脑袋,讥笑道:“怎么,你还怕我对你动手动脚不成?放心,没胸没腿的,我没那个兴致。”浦亦扬摸了把乱糟糟的头发,说了声“那好吧”,就也想钻进去跟向泓并排躺下。向泓伸出一条胳膊阻止他靠近,满脸嫌弃地说:“你这衣服,也太脏了。”浦亦扬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了泥灰的T恤,又望了望其实自己也没好到那里去的小向总,无奈道:“向总,我就这一件了,要真脱了,这没胸没腿的,真怕碍了您的眼。”向泓:“……”他重重翻了个身,索性眼不见为净,不再理睬浦亦扬。浦亦扬在向泓身边躺下,小心地在两人之间留了半根手指的距离,眼睛继续望向外头。不一会,鸟窝顶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积蓄已久的雨水,果然还是落了下来。头顶有高大的杉树罩着,雨势没听着那么大,他铺顶的时候已经尽可能细致,所以看着万般不靠谱的鸟窝漏水也不太严重,勉强算是起到了遮风挡雨的效果。就是外面那火,飘摇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熄了。浦亦扬听着身边那人平缓的呼吸,心想也许向泓已经睡着,不会再因为恐惧黑暗而发作,提着的心一点一点放下来,很快也因为身体的疲累模糊了意识。然后他就做了一个梦。第三十三章十年前的江城大学和现在的并没有太大区别,数学系还是在湖边的院子里,不过楼没现在这么高,只有三层,墙砖是灰色的,外墙上斑斑驳驳,乍一看也分不清楚是夕阳透过树杈落上去的影子,还是时光刻上去的皱痕。正是深秋时节,院子里的两颗银杏叶子落得差不多了,青砖跟铺了层黄金毯子似的,厚厚的,用脚踩上去,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所以浦亦扬放学过来的时候,特意把自行车停在了院子外面,自己走了这短短一截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五分钟的感觉,那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拥有无忧无虑的快活。那天他刚考完中学生国际数学竞赛,而且自我感觉考得很好,走路的时候步子都在飘,毕竟他才十五岁,还会为了自己优异的成绩而骄傲。他选择回家之前先来这里,是为了向卢宇星说声谢谢。他父亲一忙起来就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只有卢伯伯还乐意给他指点下功课。比如这次比赛,他早在一年前就开始准备,还郑重其事地对他父亲说自己一定能拿金奖,就和男人年轻时候一样。男人听完也就胡乱摸了几下他的脑袋,哈哈大笑几声,说他的儿子,拿这奖不就是小菜一碟。自家父亲越这么说,浦亦扬压力就越大。临近比赛,浦政平又忙得不见人影,到头来又是卢宇星出面,在赛前教他做了几道题。浦亦扬打心眼里感激这比他亲爹还良心的卢伯伯,这才一考完就要来找卢伯伯报喜。在之后的十年里,浦亦扬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后悔过,当天他选择了在这一时刻出现在了这个地点。可在这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梦里,他没有别的选择。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走上二楼,来到那人办公室门口。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他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他到底去了哪里!”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可他还是一下子认了出来,那是他母亲罗婴婴的声音。只是在他印象里,他身为植物学家的母亲说话一向是轻声细语的,带着一股学者的从容优雅,他从未听过他母亲像这样,带着哭音大声恳求过什么人。另一个人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清楚。”他母亲并不相信:“你怎么会不清楚?你是他师兄,他过去这些年里,扑在实验室的时间比陪我和扬扬的时间都长,他在干什么,你怎么可能不清楚?”另一个人像是很无奈,又低声道了句歉。任何道歉的话都没法让他的母亲得到安慰。浦亦扬后来有些明白,人就是这样,就因为忍得太久,就因为教养和天生的性情不容许她抒发,所以一旦崩了一个缺口,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情绪就会成了山洪,将一切理智摧毁。她母亲的声音又尖又哑,和平时已判若两人。她像是成了一个战场上打光最后一颗子弹的战士,在用自己的血rou之躯扑上去,根本不在乎最后的输赢:“你不知道,可我知道,我那天去找他,我想问他为什么不肯回家,我看见了,我看见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们天天在一起……我快疯了,我逼问他,他是不是爱上了别人,他没有否认……我跟他认识快二十年,我竟然不知道,他爱的是男人!”最后一句声嘶力竭,就这样透过了虚掩的门,震得浦亦扬的脑袋嗡一声响。另一个人明显也有些震惊,沉默了一会,似乎正试图安抚他母亲,可屋外的少年和屋里的女人一样,都听不进去这些话。他母亲像是想把这半辈子的怨气都发泄出来,大声哭着,恳求着,一会痛骂着他那突然成了同性恋的父亲,一会求另一个人把那个男人的行踪告诉她,在说出刚才那句话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