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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自是感激不尽,磕头谢了恩,又和众人陪着公主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看她倦了,侍候着睡了午觉才悄悄退出来。安平公主歇完午觉,自己在房里坐着,发了一回呆,逗了一回鸟,看看到了放学时分,便命人把世子请来。等曹葵来了,母子俩闲聊几句,公主便向他打听郑大兄弟的品性模样如何。曹葵近来天天跟贺言春蹴鞠,觉得那小子也还伶俐,便在母亲面前说了两句好话。安平公主听了,沉默片刻,道:“哪天把他带过来,我要亲自瞧一眼。”曹葵忙道:“阿娘想看他还不容易么?我现在就叫人传去!”公主却摇摇头,道:“我身上乏,改日再说罢。明儿还得进宫一趟呢。”说着叫人去备车,接下来一连几天,公主都在宫里出入,也不知忙些什么。约摸半月后,宫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天公主和皇帝姐弟两个在后花园里散步,身边没跟什么人,路上碰巧遇到郑玉儿。玉儿见公主也在,便跪下了,哭着求皇帝开恩,允她出宫与家人团聚。皇帝这年也才二十四岁,正值血气方刚,见玉儿哭得梨花带雨,本就喜欢她的,此时更起了怜惜之意;又想到带她进宫以来,迫于大长公主威势,只能将她安置到偏僻冷宫。堂堂帝王,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还成个男人么?当晚他便没去皇后处,却把玉儿留在自己宫里过了几晚上。后来史官记到此处时,都认为郑氏其人心机深、有决断,在宫中尽是皇后耳目的情势下,行了一步险棋,以退为进,终于给自己和郑家满门搏得无限荣宠。但在当时,知晓此事的只有寥寥几人,安平公主陪在皇帝旁边,自是其中之一。郑玉儿被皇帝带走后,安平公主独自站在后花园里,心中颇有两分得意。她看着皇后住的甘泉宫方向,笑了笑,又想了一会儿,这才转身找太后说话去了。宫里的事,本来就极为隐密,郑家自是没人知道。又过了几天,贺言春放学后,便有府里主事之人传唤他,说是有人要见他一面。贺言春一听,便猜测是进宫之事有了眉目,忙虚心冷气,跟在主事后面,穿过重重回廊,进了前厅,终于第一次见到了众人口中的安平公主。公主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年纪,保养得白净细致,正由一众丫环婆子陪着,在廊下逗鸟儿说话。贺言春进去后,也不敢抬头,只恭恭敬敬立在阶下,长揖到地,给公主请安。安平心情不错,待人便很和蔼,叫他站起来说话。等贺言春站直了,她细瞧了几眼,回头朝旁边婆子笑道:“我就说,郑家几个孩子,个个模样儿生得体面,这一个也必是如此,果然不错。孩子,你叫什么名儿?今年几岁了?”贺言春一一答了,公主又问了问学里的事,夫子讲课听不听得懂,喜欢文夫子还是武夫子,见他都答得上来,且言语清爽,又懂礼数,心里便喜欢,后来叫他退下时,还额外赏了一盒点心。贺言春从公主府里出来,一路骑马往回走,隔着簇簇烟树和屋舍楼阁,他看到西南方隐隐的青翠山峰,绿树掩映间,鳞次栉比的宫殿蜿蜒而上,重重飞檐在夕阳下闪着金光。他勒马看了很久,心想,那便是皇宫么?阿姊已经在里头了,过一阵子,自己也要进去了。想到即将面临的陌生人事,心里一片茫然。这一世,总有些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就像他当初孤身一人,从定西走到益春郡。这一刻,他忽然着了魔似的想念方犁,心心念念地只想见到他,抱住他,跟他说说话……,想得要命,却又无药可解。就像沙漠里焦渴至极的旅人,无望地想念远方的一罐清水。贺言春突然掉转马头往方家走。他凄凄惶惶地想,我就去问他一句话,他是不是心里真有了别人。那人又是谁。至于真晓得了自己又要如何,他却又并无主意。他憋着一口气,急煎煎地到了门口,把马胡乱往旁边树上一拴,拨腿便朝屋里跑。院里静悄悄的,就见方犁独自一人坐在树下石桌旁,正就着天光看一本账册。方犁听到脚步声,扭头望过来,看见贺言春神色仓皇地跑进来,忙站起身,道:“怎么了春儿?”贺言春慢慢走过来,是个欲言又止的神态。过了一会儿,却一语不发,张开双臂把他抱住了。方犁楞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边把他往外推,一边轻声道:“春儿?到底怎么了?别急,你慢慢儿说……”贺言春却一语不发,只是抱着他,把头埋在他颈脖间,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方犁听到他闷闷的声音,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方犁一时错愕,答不出话,呆呆站了一会儿,就听贺言春又说话了,这回还带了点哭腔,问:“为什么呀?”方犁怔了好大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劝他道:“没有不喜欢你啊。咱家谁不喜欢你?连小枣儿阿灰都只服你管,昨儿早上,小枣还尥六儿一蹶子呢。”贺言春不语,亦不动,心里想,你明知道我说的喜欢,跟这种喜欢不一样啊。就听方犁又道:“你先坐下好不好?有什么话,坐下再说。”贺言春终于松了手。大约也觉得自己此番行事太过荒唐,不由脸上带了几分羞愧,垂着头站着,也不吭声,一副听凭发落的落魄模样。方犁也有些尴尬,见他这鬼样子,责备的话却说不出口了,便咳了一声,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莫非你阿姊那边有什么动静?”贺言春摇了摇头。看看四周,这才意识到不大对劲儿,周围静悄悄的没什么人,便问:“家里伙计们呢?”“前两天打发他们出门了。一队回颖阳,一队去常平。家里如今就我和胡伯。”方犁说着,又道:“你家里真没事?”贺言春嗯了一声,方犁便起了点怒意,道:“那你突然急惊风似的跑了来做什么?吓了我一跳好的!你这不是故意让人着急么……”贺言春也不说话,只抬眼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方犁见不得他这副表情,心里一软,只横了他两眼,恶声恶气道:“晚饭在这里吃么?吃的话让胡伯给你加两个菜!”贺言春又摇头,方犁便道:“还有什么话没有?有就说!没有快回去!这么晚了还在外头乱晃,也不怕被巡夜的人抓了去!”贺言春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他艰难地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心里已经喜欢上什么人了?”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