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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强行分开一条道路,陆沨带人快步走到那四具尸体前。因为位置的原因,安折和杜赛离这里很近。他带了雪白的手套,单膝跪地,拨开最中央那具人类尸体,简短道了一句:“刀。”——他身侧的审判官递过来一把雪亮的尖刀。紧接着,就见陆沨面无表情划开了尸体的肚腹。被烤得焦黑的尸体发出刺鼻的气味,然而腹腔被打开后露出的内部却并没有人类该有的器官,而是一些密集的,小而多的,焦黄半透明的什么东西,成千上万。安折努力去看,觉得那像是昆虫的幼体——蜘蛛一类的东西,甚至还在微微蠕动着。他看见陆沨蹙了一下眉,手中刀干脆利落往上划开了尸体整个食道和喉管。——相似的东西源源不断掉了出来。“寄生类,高度扩散可能。”陆沨起身,摘下手套丢在尸体上,审判官立刻递来新的。只听他道:“全员排查。”杜赛的身体忽然整个软了,向前倒去。安折猛地想起她几分钟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她说,那个人就坐在她后面。他努力撑住杜赛的身体,但她动作的幅度太大,陆沨的目光已经往这边看来。陆沨的目光停在她的脸颊上,安折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方才的一片混乱中,他没仔细看过她的脸,而此时此刻定睛一看——在她的额头上,有一个小的,水疱一样的东西,发着晶莹的光,里面有东西在微微蠕动着。“我……”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杜赛缓缓伸手,摸向那个地方,她发着颤,死死看着陆沨,两行眼泪掉出来,朝他走了几步。这是安折第一次在人类身上看到这种眼神,他分不清杜赛的神情是爱还是恨,或许绝望占据绝大部分。一声枪响。她向前倒去,安折没能拉住她,沉闷的响声过后,那具人类的躯体摔在地上。此时此刻,安折离陆沨只有咫尺之遥,他和他对视。那双冷绿的眼睛,像是什么都没有的眼睛——陆沨忽然伸手向他。安折瑟缩了一下。审判者却并不是去扣动扳机,那不是拿枪的那只手。他的手指落在安折侧脸上,短暂停留。安折想起杜赛倒下的那一刻,她的血有一部分溅在了自己的脸上,最开始是热的,很快就变凉了。冰凉的液体被拭去,鲜红的在雪白的手套上晕开,温热的触感在他脸颊上短暂停留。安折闭上了眼睛。第12章或许是三秒,或许是四秒,陆沨的手指离开了他的侧脸,那一点温度在晚风中转瞬即逝,很快就消散了。安折再度睁开眼睛,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和那一天基地城门见到的一模一样。就在这一刻,雪白灯光在广场唰然亮起。安折眯了眯眼睛,陆沨的身影在他视线里模糊,等视野再度清晰的时候,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失落在茫茫人海里了。有城防所的士兵上前来,抬走了杜赛的身体。她褐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流淌着蜂蜜的色泽,闭着眼睛,神情很宁静。她最后一刻在想什么,安折不知道,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很多人都看向这边,等城防所士兵远去,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安折的听力不错,捕捉到了只言片语。很多人都知道这位黑市地下三层的女主人,他们有的在惋惜一个漂亮女人的离去,更多的则是恐惧自己也被怪物寄生。很快,机械女声的引导响了起来。“请大家原地分散等待。30分钟后,审判庭将开始逐个排查。”这道声音很柔美,但没人有心思欣赏。人们先是短暂地面面相觑,随后,他们立即意识到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真的人类。人群像蚁群那样蠕动起来,每个人都尽量和身边的人分开,无论认不认识,最终,混乱的人群变成了一张稀疏的网格。安折站在最边缘,杜赛留下的血迹旁边。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类脸上恐惧震颤的神情,人类基地和深渊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一道刺耳的声音忽然在远处响了起来:“他脸上有东西!”随后是动作声,似乎有人大打出手,再然后是大声的争执,三十秒后,一声枪响结束了这一切。死寂。死寂的氛围笼罩了这座广场,连呼吸声都静了。如果这时候有人告诉安折他现在所处之地实际上是一片坟场,而周围的人类其实是林立的墓碑,他不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望向周围,想知道陆沨在哪里,但是人太多了,层层叠叠,找不到。最后,安折收回目光,看向广场那被灯光映得惨白的大理石地面。忽然,他的目光顿住了。在自己的前方五米处,一个男人的脚下,有一点黄铜的闪光。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挂在脖子里的那枚弹壳掉了,于是迅速往领口摸去,隔着一层衬衫,那个圆筒形的小东西硌到了他的手——没丢。他死死看着地面,向前走了几步——旁边那个男人骂了一声,和他拉开距离。“对不起。”安折解释道:“我有东西掉了。”越过几个人,走了几步,他来到那里,蹲下身,从地面上捡起了一枚黄铜色、圆筒形的弹壳。在拿到它的一瞬间,他的手就轻微颤抖了一下。——是他非常、非常熟悉的重量、花纹和大小,他拿着这枚弹壳,分不清它和自己脖子里那枚有什么区别。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将它握紧,站起身来。他想到五分钟以前,杜赛触摸到了自己额头上那个被虫子寄生的水疱,意识到她自己不可能活着了,她必定被审判者处死。但是她在害怕的同时却仿佛想要靠近审判者,于是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但是,还没等她如愿来到陆沨的面前,子弹就穿透了她的身体。那时候陆沨站在哪里?安折望着不远处地面上深色的血迹——那时候,陆沨就站在自己所站着的地方,或者不远处,他开了枪。弹壳是什么?是子弹的外衣,他知道的,安泽的记忆中也有类似的知识。当子弹离开枪膛向外面弹射出去的时候,弹壳就会被往后弹开,落在地上。毫无疑问,现在他捡起的这枚弹壳属于陆沨,陆沨是审判庭的主人。那他在野外,在丢弃孢子的地方捡到的那枚一模一样的弹壳呢?也和审判庭有关系吗?一种难言的感觉涌上安折心头,他感到一种能够准确形容的害怕,如果孢子和审判庭有关系,那找回孢子的难度可以想象,他不可能直接发问,询问孢子无异于承认自己是蘑菇。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感到一丝安定,至少现在有了一点线索。就在这样的胡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