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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折:“朋友。”陆沨握住他颈间的弹壳,道:“这个是谁?”安折没有说话,他不能说,但沉默也是一种回答。沉默后,陆沨并没有问到底,将弹壳重新塞回他的领口。“我杀过很多人。不过最近几次大规模杀人,你都在场。”他道:“这种情况下,你还能说出我是一个好人,让我很惊讶。”安折回想了一下,发现事情确实是这样。第一次见面,陆沨杀了范斯。第二次见面是杜赛,那天晚上,异种混进城中,他还杀了另外七十三个人。一个月后,自己又站在隔离墙内,目睹审判日的进行,无数声枪响。最后,在离开外城的列车上,在他身边,陆沨下达了炸毁6区的命令。陆沨杀了很多和他有关系的人。不过,这并没有妨碍他认为陆沨是个好人。首先,他知道陆沨判断异种非常准确,其次,即使他被陆沨认出是异种然后杀死,或者6区被炸毁的时候,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入乡随俗,他来到人类基地,就要接受人类的规矩。但陆沨是执行死刑的那个人。“你因为这个……难过吗?”安折问。“没有。”陆沨看着他,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那……”安折只说出了一个字。那是因为什么有情绪的波动?但陆沨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我没有违背过原则,”他道:“但是没有人来判定我的对错。”安折想起年轻审判官瑟兰对他说的那些话,他问:“你不确定杀的人的对错吗?”“不,我确定,”陆沨看向窗外,他绿色的眼瞳像冰封的冻湖,空旷遥远的寂静:“我只是有时候会想……我做出的那些选择。我究竟在审判什么,最后谁又会审判我。”安折并没有彻底听懂他的话。人类在疯掉的时候或许会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胡言乱语。但他又觉得自己懂了。望着陆沨,他道:“我没有因为那些事讨厌你。”顿了顿,又补充:“你没做错。”陆沨看向他,长久的沉默。久到安折产生了错觉——那双眼睛里不是冰封的冻湖,而是温柔的冷水。暮色缓缓降落在这个房间,陆沨伸出右手,揉了揉安折的头发。第30章安折微微垂下眼,被审判者摸头的感觉很奇妙,他觉得陆沨现在处于一个很柔和的状态。如果是因为他之前的话安慰到了这个人的话,他还觉得挺开心的。于是他对陆沨笑了笑。然后就见陆沨的目光恶劣起来,原本摸他头的手指往下,掐了掐他的脸。——安折觉得这人还是心情差的时候好一些,起码不会随便欺负人。他逃离陆沨:“我要去看锅了。”陆沨:“嗯哼。”安折回到厨房,发现水果然已经开了,泡沫拥挤着浮上来,几乎要冲破锅盖。这些天来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煮饭技巧,他将透明锅盖掀开,白色的水汽蒸上来,泡沫迅速消退。熏rou已经在滚水中被泡开了,土豆小块的边缘也变得圆润,少量的牛奶使汤色微微发白,扑面而来鲜咸的气息中又似有似无带着一丝宽和绵长的甜香,是安折很喜欢的一种味道。他拿过一旁的汤勺,用勺底碾着已经煮软了的土豆块,那些小块在搅拌和碾磨下渐渐溶化在汤里,这锅土豆汤rou眼可见变得更加浓郁。陆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厨房,倚在门框边,并淡淡道:“要我帮忙吗?”安折当然不指望上校大人熟悉厨房里的工作,他道:“没有。”但陆沨也没走,他只是在那里看着安折,然后目光移向厨房,环视了一圈这个不大的空间。最后,他的目光停在水槽上的银色水龙头上:“漏水?”安折:“嗯。”厨房的水龙头从他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漏水,无论拧得再紧,都会有水滴下来。白天声音不明显,到了晚上,万籁俱寂,连远方双子塔的灯光都熄灭的时候,一下又一下的滴水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有时会扰乱他的睡眠——扰乱睡眠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这样一天天下来,他恐怕要多付水费。却见陆沨脱下外套搭在一边,挽起制服衬衫的袖口,抬手关掉了水管上方的黑色水闸——那是安折的身高够不到的地方。接着,他把水龙头拧下来了。安折默默看着他的举动,他觉得陆沨此举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想把他的水龙头彻底破坏掉,二是想帮他修理这个东西。他在理智上觉得是前者,但情感上更愿意相信后者。就在这时候,门被敲响了。陆沨正将水龙头大卸八块,头都不抬道:“去。”他的语气理直气壮得仿佛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真正的主人安折放下勺子,走到玄关处开了门,是个军方制服的士兵。那人环视了一圈客厅,道:“陆上校让我来这里。”他嗓门很大。就听厨房处传来陆沨平静的声音:“这里。”士兵走到门口,军靴一并行了个礼:“陆上校,我是后勤处人员,疏忽了您的ID卡问题,是我们工作的失误——”他的话突然顿了顿,目光移向陆沨手里的水龙头零件,表情像是见了鬼,然后才继续:“……对此,我们表示真挚的歉意和——”“少废话。”陆沨冷冷打断了他。士兵道:“……我为您送来了新的ID卡。”“谢谢。”陆沨看都没看他一眼,双手将两个零件重新装在一起,道:“放下吧。”水槽旁堆了一些土豆皮,旁边是菜刀。水槽里是水。上校手里是水龙头零件。士兵举着ID卡,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安折只能小声道:“给我吧。”接好ID卡后,就是送客。门口,那士兵又瞧了厨房里的上校一眼,又看向安折,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因为嗓门本来就大,压低后声音也不小:“……上校在干什么?”安折:“修水龙头。”“审判者还会修水龙头么?”士兵狐疑地瞧了瞧他:“那你和他是……”安折:“现在是邻居。”士兵:“以前呢?”“以前……”安折想到他们两个曾经互相睡过对方的床,道:“算朋友吧。”士兵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呵呵。”他好像不信。可能是陆沨很少拆别人的水龙头吧,安折平静地送走了士兵。——他回到厨房,就见水龙头已经被安回了原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