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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话,只有他在笑,这里的某些东西显得既严肃又廉价,让人不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白敬安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还是挺让人同情的。”“我想吐。”夏天说。他转身走到树林那边,一手扶着树干,他什么也没吐出来,不过不想回头,只是盯着黑黢黢的树丛。如果能一直不回头就好了,继续朝前走,不用面对这个荒诞又悲惨的场面。但日子还得继续,他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头,说道:“好吧,我们来举行葬礼。”第12章葬礼他们挖了个坑,准备把拉铁放进去。这种活以前一定是拉铁干,介于他死了,夏天还伤着,只好医生来干。谁叫他杀的人最少。夏天茫然地站了一会儿,转头去检视尸体,扫了一眼周围的战况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战斗视野向来一流。他朝白敬安说道:“谢了。”白敬安点点头,说道:“也谢了。”他们不再说话,夏天走到草丛里,捡起丢掉的那枚花环,很新鲜,没有任何损伤。他拿着花环,小心在地上坐下,白敬安扶了他一把。作为一个战术规划,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警惕,但如果说他对杀戮秀有什么了解,那就是:这会儿是绝对安全的。不举行完这个戏剧性的葬礼,主办方才舍不得让他们死呢。白敬安拿过医疗包,朝夏天说道:“衣服脱了。”夏天脱了上衣,白敬安检查了一下,大部分的地方血已经止了,但小腹的旧伤裂开,血还在不停渗出来。“伤口得缝合一下。”他说。夏天拿起针线包递给他,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白敬安说道:“我们还有点麻药。”夏天摆弄手里的花环,说道:“我来上城时,情况很不好看。我跟人说我会功成名就的,没人信,只有最小的meimei信。她还不到六岁,和我同父异母,我说什么她都信。我说到时会编个花环带在她头上,她高兴坏了,天天都在说这事儿。”他声音很轻,因为不想被收音器捕捉到,这是一次私人的交谈。于是白敬安尽量做出没有在说话的样子,他拿了块石头,把针弄弯,一边把背包里半瓶酒丢给他,说道:“麻药不太够。”夏天灌了口酒,是款中世纪没有的烈性酒,他喝酒的样子看上去习惯这类手术了。“抽签仪式前一天,我接到她的电话。”他说,“她说mama死了,被嫖客打死的,我们都说他早晚打死她,她还不信。”白敬安的针刺进他皮肤,他呼吸都没有紧一下。“她说爸爸要把她卖掉,她听到他讲价格了。我让她去找……一个朋友,和大部分的朋友一样不可靠,但如果她手脚够勤快的话,也许能收留她几天。至少那么点良心该是有的吧。我很难想象我死了她会怎么样,我向她保证,我会活下去,然后接她上来。”他接着说。白敬安突然想起,他的确看到夏天接那次电话,是在训练间隙中,电话接过来没有图像,只有语音。当时他坐在训练室的角落,头靠着墙,样子很疲惫,像是想从墙壁中汲取一点温暖和安全。他一边讲电话,一边摆弄一把小刀,刀锋把指尖划破了,他浑然不觉。白敬安从没看见他这样过,即使在情况最糟的时候——比如从放着支冷尸体的卧室走出来时——他也总能迅速决定接下来干什么,虽然总是十分疯狂,但绝不介意更疯上一点。现在他知道他为什么那样了,因为他在许下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在虚张声势,跟个孩子保证能解决一切,但手里什么牌都没有。他回忆那时他的声音,温柔又认真,胸有成竹地安抚惊慌的小女孩,仿佛一秒也没有怀疑过自己会幸免于难,大家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感到胸口一阵窒闷,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折磨人的对话,这么难以忍受的困境。“她真的相信。花环。阳光。事情会好起来。上城的大房子。”夏天说,“我一直觉得她脑子有点问题,那种希望……太可怕了,荒唐透顶,你不能这样,会死得很难看的。”他低着头,头发散了一些下来,而天际光线越来越暗,白敬安看不清他的表情。“在这世界上,你什么也不能指望。”他用闷闷的声音说。他那样子让白敬安想劝上一句什么,说事情没这么糟,一切会好起来的,可是却说不出来。因为他是对的,这就是这样一个悲伤又残酷的世界。虽然有时你必须得抓住什么,固定住自己,不至于滑落深渊,但你眼中所及的一切都脆弱不堪。能说什么呢。所以最终他只是割断缝线,把绷带绑好,想了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医生挖好了坑,他们把尸体放进去,然后站在那里,想着是不是要说几句什么。电视里葬礼都要说点什么的。医生看了眼白敬安,战术规划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他主持葬礼的——他盯着脚尖看,好像那里真有啥值得一看的东西。这窒息般的沉默持续了十几秒,他决定还是填充一下空白的致词环节,于是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来唱首歌吧。”然后他开始唱。那是里的一首插曲——一部他一直在追的电视剧——是男主角去救他一个朋友时的插曲。最终他只找回了他的尸体。这场救援从头到尾就没有成功的可能,他早就知道,但还是去了。曲子不太有名,但他第一次听时就被那温柔的绝望打动了,一有人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首。他唱道:“在一个春日温暖的清晨,她吻了他,把他带走,他躺入大地的胸膛,树木沙沙作响,像一个孩子回到了家;在一个夏日晴朗的夜晚,她吻了他,把他带走……”歌词把春夏秋冬都唱了一遍,曲子有种单调的古风,他不确定拉铁会喜欢,不过对大家站在他墓地前唱歌的肃穆场面应该会比较满意。他唱出来前有点担心被嘲笑,不过现在显然没人有心思嘲笑他。他们把土填好,他朝夏天说:“你要说点什么吗,他满喜欢你的。”“他谁都喜欢。”夏天说。“说点什么吧。”医生说,“就是……随便说一点,不能谁都不说话吧。”夏天阴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这座孤独的坟茔,还得靠网络投票才能留着。“好吧。”他说,“埋在这里的是拉铁,他出身于下城T15区,我不知道他父母是谁,有没有爱过谁,我猜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这种人在杀戮秀上就是开胃点心,他的生命低劣廉价。”医生咳嗽了一声,觉得他的话很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