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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呼吸的频率,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直到那双手停止颤抖,才问,“mama,死亡对您而言,是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希望得到一个说服不了自己的答案。在他的mama回答之前,加上他的其他砝码,“我知道您希望我退役,这不可能。但是这以外的都可以,我答应您,我可以接您离开这里,您可以和我住在一起,或者您想自己住,我一有假期就会来陪您——”一只干瘦的手捂住他的嘴,他的母亲说,“是自由。”不是解脱,解脱意味着她陷在痛苦之中,自己总有办法让她好受一些,告诉她生活会变好,会变得值得活下去。但对她而言,死亡是自由。他怎么能不给他的mama,结束生命的自由?庄烨缓缓站起身,打开了止痛药阀门。他看见她mama的眼睛亮起来,虽然艰难,但只要她忍着痛挪动身体,伸出手,按下止痛泵,止痛药就会不断加量。庄烨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小烨。”他听见他mama叫他。“你们很相似,毕竟是同胞兄弟……”庄烨迟了刹那,才意识到她在回答之前的问题,看到小儿子时,她是否想到大儿子。庄烨回头,听她说,“永远不要把你自己当成小泽的替代品,永远不要。你不仅是我的儿子,那个人的儿子,小泽的弟弟,更是你自己。永远不要忘记,做你自己。”她朝庄烨笑了一下,庄烨猛地被另一个时空的记忆撞到,他记得他的mama,年轻的时候穿着红色大摆裙,手指里勾着舞鞋,在舞会前赤脚跑过来吻他的脸颊,说“等mama回来,给你带蛋糕”。区别只是,她这次离开,将再也不回来。走廊上,庄烨打开通讯器,拨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那一端迅速接起,“庄上校?”他没有说话,说不出话,胸口翻滚着热潮,把他心口烫得剧痛。通讯那一端像是明白了什么,那个低沉的声音说,“庄烨……”然后说,“我在。”那天晚上,庄烨站在灯光暗淡的走廊上,听着沈汉的呼吸,拒绝让自己听见房间里他的mama一下下按止痛泵的轻响。沈汉陪着他,没有问任何问题,却让庄烨无法承受的痛减轻了。他回忆他们相连的露台,回忆一臂之遥外沈汉说话的样子,英俊沉稳,开朗的笑。回忆天台上的初次对话,纪念堂里的约定,回忆他拍自己肩膀,拥抱自己,他可靠的胸膛,他的手臂,他的眼睛,他的嘴唇……庄烨静静站立很久,直到确定加入的止痛药的量超过致死量,也错过了抢救的最佳时机。凌晨三点,庄上校按响套房的紧急按钮,歉疚地告知赶来的医务人员。“是我的错,我出去透气……忘记关上阀门。”第六十章清晨五点,庄烨拦住一位白衣的护士小姐,“请问,我能用疗养院的盥洗室吗?”棕发的小姐满含同情地望过去,不小心看到他端正挺秀的鼻梁,光洁的额头,姣好的嘴唇……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年轻男性,斯文礼貌,更不要说他的出身,总指挥的公子。她的脸微微一红,“庄上校,我带您去。”盥洗室里,冰凉的水从水龙头中流出,庄烨掬水洗脸,面前的镜子映出他略显苍白的面容。他撑在洗脸池前,终于从口袋里取出通讯器,连上一条线路。“……小烨?”那个声音带着睡意和迷惑。“诚哥哥,”庄烨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语气不稳,“我的mama,不在了。”费以诚满是关切,“小烨,你怎么样?”“我需要聊聊……我能来找你吗?”这一天下午,在Xtv电视台的演播间里,人员像鱼群一样穿梭,摄影助理高呼,“三十秒,快!快!二十秒,摇臂准备好了吗?十秒,灯光!开始!”钱宁脸上打着粉,在镜头前灯光下必须打粉,否则人的肤色是暗淡的。她像戴着面具,不去看她对面军装严整的人——军部的新闻发言人。“把她扔出去和军部发言人对质,你觉不觉得太残忍了。”台下沈汉问,“你把她丢进猛兽群里。”“你们只给我三周让这个案例家喻户晓。”简夏也站在台边,一如既往的穿着高定斗篷,肩膀线条利落,露出戴着及肘手套的一双手,手指上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电子烟。“记得几千年前流行的娱乐吗?观看斗兽。赤手空拳的人被狮子猎豹撕裂活活吞食,我可以为她带来舆论曝光度,但是舆论曝光度不是天上送来的,她得付出代价。哪怕付出的是她自己的血rou。”军部的新闻发言人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准将,眉眼标准,就是嘴唇略薄。新闻发言人与一般军人不同,他虽然穿着军装,但军装显得特别合身,准将星特别闪亮,头发也用发蜡稍加固定。这位穆准将面对镜头,面对观众,泰然开口,“让我提醒一下钱上尉,也让各位观众了解一下,钱上尉申请入伍的申请书里是怎么写的。‘我将恪守忠诚与正直,为联邦的军队服务,守护联邦的军队’。这就是您为联邦的军队服务的方式?通过**易通过选拔,忠诚与正直?”“您根本不明白我当时的处境,当我写下申请书时,我并不知道我会被要求用性贿赂换取被入选……”“一面之词!”穆准将截断她,锋利如手术刀,“如果您真的被强迫,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举报?事实是您用性贿赂向一位腐败的考官换取通过选拔,现在事情曝光,就将自己塑造成受害者。”穆准将正色道,“军部可以向所有联邦公民保证,这样的事只是个例,军部已经着手进行内部审查,一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与军部发言人对质和上访谈节目完全不同。上访谈节目,一个充满同情和善意的女主持会支持着你,引导着你,讲述你的故事。但和军部发言人对质,半小时内,他已经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说成了她自愿的,她引诱了一位意志不坚定的考官,而军部一定会铁腕无情地处置那个心志不坚定犯了错的军官。半小时对质结束,中场休息,钱宁撑起身体,整个世界像在吞噬她。不会有人再听她说话,她被错误对待了,她想发出声音,想说我不是这样,可她的声音轻易被另一方声音的压住。她会委屈,她没想到在经历那么多事后她还会委屈,在委屈的同时愤怒,我才是受了伤的人,我才是受害者!她只想离开这个演播室,离军部的新闻发言人越远越好。他像是一只怪物的人形化身,如果再不走,她会被吞噬,一根头发都不剩下——然后她被按住,一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一双男人的手,鸡皮疙瘩从她皮肤上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