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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李砚是真的挺想他的。陈恨揣着不暖的手炉,端坐在马车里。他怕见李砚,怕李砚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事儿,更怕李砚知道了这件事儿要伤心。他有一个多月没去见李砚了。上回去见他,还是把夏日里李砚赏给他的东西退回去。他那时对李砚说,他不喜欢被人喊做佞臣,所以之后都不怎么会来养居殿了。李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应了。陈恨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车轮辚辚声。下了马车,再走过一条宫道,那前边便是养居殿。他从前总嫌这宫道长,现在倒是嫌它短了。养居殿殿门紧闭,他只对匪鉴道:“皇爷大约又不想见我了,我还是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匪鉴还没说话,高公公却从里边推门出来了,急道:“诶,侯爷、侯爷,你走什么?”陈恨好奇怪地说:“皇爷不是不见我了吗?”“皇爷就是……”高公公停了停,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将他带进殿中去,“侯爷快进来吧。”高公公领着他进去时,李砚正站在桌案前,左手撑在案上,右手提笔沾墨,也不知道在纸上落了什么字,写得正认真。陈恨只看了一眼,就转头去看高公公:“皇爷大抵是不想见我的,我还是先……”高公公却只把他往前一推:“侯爷研墨去吧。”陈恨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朝李砚打揖,他等了有一会儿,李砚也没反应。他上前,将袖中冷透了的手炉随手置在案上,拿起墨锭安静磨墨。陈恨不敢看他,不敢说话,更不敢想造反的事情,只敢想要往那墙上挂什么画儿好。李砚唤他:“离亭。”陈恨正走神,想着画儿,什么也没听见,只是自顾自地研墨。李砚凝眸看他,加重了语气再唤他:“离亭。”这回陈恨听见了,慌忙抬头,应了一声:“诶?”“朕才晾了你一会儿,你就生气了?”陈恨忙道:“臣不敢。”“你可有一个多月都把朕放在一边了。”他好客套地回说:“皇爷政务繁忙,臣不敢打搅。”李砚不经意间瞥见陈恨随手置在案上的手炉,随手就试了试。他皱眉道:“冷的。”陈恨解释道:“来的时候赶得急了,到半路就冷了。”李砚稍冷了语气:“匪鉴催你了?”“没有,是臣自个儿没在意。”李砚揽住他的手,只是才一抓住,陈恨就迅速挣开,将双手背到身后去了。“离亭,你怎么了?”李砚忽然走近了看他,而陈恨简直怕他怕得要死。他觉着自己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写着“我要造反、我很心虚、皇爷抓我”。他怕李砚看出来,更怕李砚难受。李砚盯着他看了半晌,李砚越看他,他就越不自在,连目光也不知道该落在哪儿。“离亭。”“臣、臣在。”李砚的双手圈着陈恨的腰,绕到他的身后,将他的双手抓到了身前。“手这么冷。”“臣从来很怕冷。”李砚拢着陈恨的手,低头为他呵手,捂在手心搓了搓。却惹得陈恨更怕他了,除了被李砚抓着的手退不得,他整个人都往后靠。陈恨僵着身子,伸直了手,由他握着。李砚温声道:“你别听朝中那些人胡说,没人说你是佞臣,你不用避着。日后你若不在上,你只管来找朕理论。”“臣不敢。”他哪里还敢想着要在上待着?“你……”李砚叹气,转了话头,“你那侯府还是只有匪石和张爷两个人伺候着?”“是。”陈恨微微颔首,“臣不大习惯有别人。”“匪石是个粗人,张爷又老了……”陈恨猛地往回一收手,又将手背在身后,踉跄着退了两步,忙作揖道:“他二人伺候得很好。”“朕又不是让你把他二人给扔了,你急什么?”陈恨疑惑,不知他这时提起他们做什么,不自觉便稍抬眼眸看他。李砚又道:“章太医说你身上那些伤不容易好全,你又向来怕冷。从前的冬日,你都是与朕一起过的,今年也如往年一般。养居殿西边的暖阁已经收拾出来了,宫里伺候的人总比匪石他们好些。你今日进宫就别回去了,在养居殿过个冬,等开春你再搬回侯府。”见陈恨不语,李砚只道是他还惦记着旁人说他佞臣的事儿,便道:“朕不是说了,你别管他们胡说,你就住在养居殿,爱做什么都行,他们不敢说你。”“臣……”陈恨于各种复杂的心绪抽身而出,狠狠心,朝李砚下跪叩首,“臣不敢。”李砚俯身,抓着他的双臂就要扶他起来,好耐心地哄他:“朕与他们说,就是朕非要留你在养居殿的,与你无关,好不好?”而陈恨却仿佛只会这一句话:“臣不敢。”“你近来到底在别扭什么?”李砚抿了抿唇,定定道,“朕做昏君,也绝不叫你做佞臣。”“皇爷使不得。”陈恨咬牙道,“臣是福薄命浅之人,承不起皇爷恩宠。”“离亭,你近来……”不等李砚把话说完,陈恨一闭眼:“侯府还有事儿,臣先走了。”他再将额头往地上重重地一磕:“臣告退。”说完这话,陈恨从地上爬起来,连衣裳也没来得及理清,揽着衣摆就跑了。他不得不跑。李砚对他这样好,一字一句、一举一动全是为他考虑,一片真心真情,任是哪个无情之人都看得清。况他陈恨与李砚在一起这么些年,他又怎么会看不懂?方才他给李砚下跪,跪下那一瞬间,他的心一乱,简直想把造反的事情全盘托出的。话到嘴边,才生生地咽了回去。他不敢说。怕负了李砚一片真心,更怕伤了他的心。他还惜命,他还想完成任务,还想在这儿多活几年。他若全盘说了,他就得死,若是照着他的计划,就算他造了反,他二人不会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他想他能保全两个人。他想活着,也想和李砚一起活着。陈恨怕自己在养居殿再待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一晃神,就把事情告诉李砚了。所以他不得不跑。陈恨一面跑,一面道,以后可不能再来了,这简直就是龙潭虎xue——从某种角度来说,那也确实是龙潭虎xue。养居殿内,李砚眼见着他慌慌张张地跑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惹他了。目光落在案上陈恨没来得及拿走的手炉上,朗声便喊了匪鉴。“把朕的手炉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