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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他说早餐在厨房,我头一次没有什么胃口,索性和他一起将衣服被子搬出来,往绑好的绳子上挂。和他干活时,我忧虑了一晚上的心好像平复了些。我觉得我就像一株植物,而他是我的光和热和氧和水,只要在他身边,我就有生命力。晾完之后,我感觉好了一点,立即去把早餐吃了。今天学校是不用上课的,但岳昇有的是事情做。我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他出门。“哥哥!”我情不自禁喊了声。他回过头来,“嗯?”我摇摇头,背在身后的双手紧张地搓了搓,“没,就叫叫你。”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干坐了会儿,又开始想我到底是人还是小太阳。我发现有一个沼泽正不断将我往下拉,我想挣脱,却越陷越深。我想被岳昇拿走的碟片上或许有我想找到的答案,小矮子们都说像,但我没有看到,到底是有多像呢?如果我看到了,我一定可以判断,究竟是“像”,还是“是”。岳昇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我们家一共就一个院子四间房,我仔细找的话,说不定能够找到。大概是岳昇对我很放心,打从我被他捡回来,他就从来没有给家里的任何柜子抽屉上过锁。我也确实没有偷看偷拿过他的东西——除了这次。两间卧室我都找过了,没找到那张碟片,我又钻进旁边的储物间,这个房间比卧室小,箱子杂物却堆得很密集。我在一个箱子里看到了岳昇上次从林子里捡回来的奢侈品包包,还有那只被我洗坏掉的手机。我将包包拿起来,愣了一下。当时看岳昇宝贝这个包包,我还以为他会自己用,后来很久没看到,我便给忘了。没想到他把包包塞这儿藏着。我继续找,没找到那张五颜六色的碟片,却在墙角一个落灰的小箱子里,找到了一堆碟片和杂志。看清封面上的人和名字时,我觉得头痛欲裂,天和地仿佛都旋转起来。宁曳,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宁曳。我手有些发抖,哆嗦着翻开其中一本杂志。是五年前的杂志,这个叫宁曳的人很有排面,里面关于他的内容有二十多页。我背上渐渐出了汗,想集中精神看杂志里的内容,却始终无法专心,字我都认识,可是它们组成句子,我却读不懂了,只知道宁曳是个明星,特别会跳舞,唱歌也好听,还演了一部电视剧,炙手可热,未来无限……杂志都有点旧了,最近的一本距离现在也有四年。我看着宁曳的脸,越发觉得那就是我。因为不会有人能像到这种程度吧?我心跳很快,脑子乱七八糟,不敢往深处想。我觉得我就不该办岳山雪同学毕业欢送会,我应该安安稳稳地和岳昇在别月村白头偕老。而我现在有了心事。我将箱子收拾好,唯独拿走了一张碟片,匆匆跑向村长家。小东西正在门口啃包谷,见到我立即咧开嘴笑,“弟弟,你要啃包谷吗?”“我不啃。”我说:“我想借用一下你家的播放器。”看着我将碟片放入播放器,小东西好奇地围着我转:“弟弟,你蹦迪上瘾啦?”我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根本没有心情搭理他。很快,电视上出现画面,一开始就是宁曳的脸部特写。小东西突然跳起来,“弟弟!你看你自己!羞羞!”我不羞,我现在脑袋是空的。若说杂志上的照片还没有彻底说服我,那这清晰的影像就完全说服我了。这不是我,还能是谁?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小路上,心里很茫然。我不是小太阳,我是宁曳,可是我为什么记不得了?岳昇早就认识我吗?当我告诉他我是一只小太阳时,他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他?这么多个日子,他在陪我演戏吗?他还抱着我,要我承诺一辈子都不离开别月村。其实,其实他也很可疑啊!我回到家时,岳昇已经回来了,碟片被我夹在裤腰上,他没看见。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他,但我开不了口,唯恐一问出来,就会有我预计不到的灾祸发生。也许我可以假装没有看到那些碟片和杂志,我还是一只化形的小太阳,没有办法再变回原形,是因为我遇到了喜欢的人。这样可真浪漫。我说服了自己,大声道:“哥哥,我回来了,我想吃泡椒泥鳅,我今天晚上想你扛起我的两条大白腿!”岳昇:“……”夜里我的腿真被扛起来了,我缠着岳昇的腰,一时间忘了白日的所有忧愁。可是我在怀里梦到了宁曳。他向我走来,化着精致的妆,比照片和影像上更好看,他朝我伸出手,我的手腕上像绑了一根绳子,也向他伸出手。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照镜子。然后他从镜子里走了出来,带着柔和的光芒,和我融为一体。我醒来时一身冷汗。白天我魂不守舍,只有夜里被岳昇占有时,我才觉得自己的灵魂回来了。我无数次想要问他,但最终都缩头缩脚地放弃。我变得不那么快乐了。夏初是山火高发季节,别月村和附近村子的青壮年轮流进山里巡逻。我问岳昇要去多久,他说这次路途远,耗费的时间也长,可能要花半个多月才能回来。他走之前,给我做了挺多吃的,我假装很开心,心里却铺着一层灰。岳昇和黄小野都走了,学校只有小玉老师一个人上课。她很辛苦,我没事就去学校帮她带体育课,减轻她的负担。小玉老师不像黄小野那样健谈,但也会和我聊天。她生得比村里的女人白净,不太像别月村土生土长的人。果然,她告诉我说,她生长在一座小城,家里穷,靠助学金上的大学,毕业后想报答社会的资助,所以自愿来偏远地区支教。“岳老师的情况应该和我差不多。”小玉老师说:“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一直留在这里。”我问:“你有一天会离开吗?”小玉老师似乎有些难过,像是不舍,“嗯,我不属于这里,等支教期到了,我可能还会多留一两年,但最终还是会离开的。”我突然想问,那黄小野怎么办呢,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可比起别人的爱情,我更关心我的爱情。我又问:“从外面来教书的老师都会像你一样离开吗?”小玉老师点点头,“是的,我是来接替上一位支教老师的,我刚来时,他还没走。将来我走之前,一定也会有新的老师来接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