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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都是第一重神力,谈起感情来没三个月,神力就快要涨到第三重去了。叶危直到今时今刻,才算渐渐明白,什么叫天道石注定要做天道。如果在人间遇到的因果不够深、不够重,晏临便会在磨砺中失望,失望透顶,便能将因果放下,化为天道。然而如果遇到的因果太深、太重,晏临又太爱,疯了一样,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所爱之人缺钱缺物,便为他凭虚造物,所爱之人身陷危机,便为他一念生死,所爱之人身不由己、命途多舛,便为他执掌时空、改写命运,恨不得叫这世间万物、天地法则,都要对这一个人无限地偏袒,于是最终,创世界。神力涨至最高,人身消泯,不得不去做天道。这就是一个死局。叶危在心中笑了一下,他偏要破这个局。以后,只做兄弟就好。因果深重,但又不算太深、太重。而那点最深重的情爱,已经被他挖出来,安放在晏临的胸膛里,在往后的岁月里,每时每刻都在跳动。就算弟弟再一次长大,不小心长到了最高神力,只要那颗心还在他身上,晏临就不会去做天道。天道若长期无法更迭,自会将目光移到下一块天道石身上,不会天天逼着晏临,到那时,他弟便能自由自在地活着了。施逍收起开膛的小刀,起身道:“叶家禁术不少,改记忆的禁术想必你也会,我就不掺和了。还下棋吗?”叶危笑一笑:“好。”观雪亭中,最后一局。施逍在风雪中化神了。归为天地大道,融为宇宙洪荒的一部分。叶危望着满山风雪,空空荡荡,再不见当年人。他无言地立着、立着,突然折回身,一直跑回去,抱起昏迷的晏临,一起回家。叶危偷偷开了传送符,带着晏临回到他们生活很多年的叶府。此时的叶府空荡荡,该走的人都撤到了二重天。时值深秋,少主院里无人打理一片萧瑟,花园里红枫林落了一地血。叶危看着晏临安睡的模样,眼前这一个人他从小养到大,一直一直保护在他羽翼之下,从来不让晏临受一点风雨。“不要去做万物的天道,只做我的弟弟好不好?”叶危轻声道:“哥哥会永远保护你的,永远、永远。”无知无觉的晏临无法回答,叶危也不需要回答。他摸一摸弟弟柔软的头发,他心已决。叶危伸出手,点住晏临的眉心,闭上眼,默念禁术。记忆卷轴浮现在眼前,叶危开始了繁琐复杂的记忆篡改。先是曾经那一箭,晏临替他挡箭,心脏染毒被挖去,改成,只是胸口受伤,心脏一直在。否则晏临醒来,无法解释如何胸膛里多了这一颗砰砰乱跳的东西。再是黑风城,十万亡灵前的告白。消除。这一段记忆太深,像在晏临的脑海里生了根,叶危禁咒念了好几轮还是消不掉,像白玉盘上的陈年血,一直涮一直洗,却怎么也洗不掉,总是留着一块浅红的印子。叶危想了想,决定把别的记忆剪切到这里来,叠加、覆盖,彻底消抹。他筛查着过往,忽然看到一段,曾经他作天王时,带晏临出去游玩看风景,谁知路遇暗杀,许多杀手就埋伏在那一个村里,当时他身边一个护卫也没有,晏临看见他流血,瞬间失控,将整个村全都杀死。那一次,叶危很生气,三天后,晏临跪在他面前,自己在心口刻了三百多刀,发誓不再用神力,那一枚封神力的饕餮血印现在还刻在晏临的胸口,只是,早就封不住了……这一段,很适合现在这时刻。他那一刻心挖出去,晏临的神力会大幅退缩,等他醒来后恐怕又会变成小孩子,他自己必然觉得奇怪,但如果接上这一段:叶危在乱战中被偷袭,命悬一线,晏临失控杀人,开了神力一念生死,惹得哥哥生气,而后,自己刻了封神咒印,发誓不再用神力,于是神力便在封印下衰退,晏临就从青年、变成少年、最后变成了孩童……如此,逻辑就对上了。叶危动手拼接,但还有些小瑕疵,他在黑风城时,回应晏临告白的那一句太过深刻,像刀刻在脑海,欢喜的不能自已。即使叠上别的记忆,那一句话、那一个吻,也无法消泯。叶危想了想,或许他要用另一句话,来粉碎这段记忆。他思索片刻,看见刚失控杀完人的小晏临,躲在床铺底下,不敢出来见他,记忆中的叶危走进来,一把将他拖出来,扬起手——小晏临吓坏了,闭上眼以为要被打了。然而,叶危并没有打他,扬起的手轻轻落在晏临的脸颊上,替他拭去溅到的血迹。那时,叶危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此刻,叶危忽然张口,在那一段记忆里,加了一句话:“晏临,你记着,再有下一次,你就再也不是我弟弟了。”他说的很轻,语气却极重。禁术会拟造原主的反应,只见小晏临听罢,猛地抬头,浑身发起抖,像淋了雨的小狗好不容易回了家,却要被主人丢掉了。这句话像心尖刺、头顶剑,冰冷的、绝情的、刻骨铭心的,一瞬间,替换掉了那个告白、那个相拥而吻。“对不起。”叶危隔着禁术,伸手触了触记忆里眼眶发红快哭出来的小晏临:“你好好活着,比你喜欢我,更重要。”叶危闭上眼,眉心间,浮出了他自己的记忆卷轴。他们相爱的岁月,太过短暂,告白之后,只有那么几个月心意相通,两条卷轴在光影浮阵中交缠着,不愿分开,画面里,无数片段里,有两个人,紧紧地依恋在一起。叶危伸出手,指尖凝着一团火,将他们相爱的每一个片段,一寸一寸、点燃,最后烧成一枚小小的灰烬,封印进那颗心脏里,永不解封。这世上有一个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他把心送给你了。把那一份又深又重的爱也送给你。愿你此生平安喜乐、自由自在。后来清醒时,晏临发现在自己身在叶府。他变得好小好小,像一只白团子。他先是有些奇怪,但很快,就想起来,他刻了封神咒印,神力又衰退了。“哥哥……”空荡荡的院子里,叶府的枫林红得流了血。叶危披着血红的战袍,向他告别。“哥哥,不要走……”一双白生生的手扯住了大红战袍。叶危蹲下来,耐心地哄他:“乖,听话,在家里等我。哥哥去打二重天,最后一战了,很快就会结束的。”那双小白手不听话,扯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