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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被遮挡的供桌上,看那些牌位在花布下虚虚撑出形状,一刹那间,视线就近乎冷凝。从祠堂的规模和后面供桌牌位的摆放就能看出来,这个居于封闭山村的孙氏宗族非常尊崇封建古礼。按着封建大宗的惯例,但凡是在祠堂举办过的仪式,就一定会被记录下来,并具体到参与人员与年月,宗族通常不会轻易将外姓人编纂入谱,每一个能够入谱的外姓人,谱内也都一定记录有他的入谱时间与原因。这意味只要将族谱与记录簿交叉比对,这个鬼村里有多少人原住民,又有多少人是曾卷入积怨潭的受害者。他们的名字有迹可循,在册在录。盛珣想要把他们……至少是被桎梏已久的灵魂都带出去。他们在外间被登记为失踪,魂魄却在荒村受磋磨,理应有一个善果。“我想起……来了……”声音粗粝地女性慢慢说,“请……随我来……”她说着慢慢转身,带盛珣去往记忆里依稀见过卷宗的位置。当盛珣灵活翻身上了快高及房梁的大柜,在寝堂深处的柜顶上取下卷宗。祠堂外的村内主道上,新娘披一身红装,小秋慢慢又悠然地往祠堂这头走。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时速!☆、名录新娘原本是不该下地走路的,这是这个村子里的规矩。他们就连成亲拜堂都一定要放到祠堂来办,严格遵守着宗族礼俗,按村规,新娘便该是先由轿夫接亲,接到村口的一间堂屋里梳妆打扮,再由喜娘们陪伴着送上“高轿”,躺在那张棺盖上又被轿夫们抬着往祠堂来。一般情况下,以往的新娘都会对“上轿”尤其抵触,性子更烈的会在打扮时就拼命反抗。但当然,反抗也没什么用,抵触更是个笑话。鬼轿夫守门,鬼喜娘上妆。“新娘”能够在众鬼环绕下保持理智清醒就已是很难,不被吓昏过去就算是承受力好。真出现一两个胆子极大又不屈不挠的,喜娘们个个都涂着艳红指甲,能轻松刺破人的皮rou。再一边抠挖伤口,一边把阴寒鬼气渗进去,那滋味就好比寒冬腊月天直接被冰水浸透骨头,浑身骨头缝里都泛出冷,让生生接受鬼气侵蚀的人不由自主打起颤。反复来个几回,“新娘”没了行动能力,不管心里怎么想,起码行为上就被迫乖顺。不会继续大吵大闹的耽误喜娘上妆更衣,误了去祠堂圆礼的时辰。——可谁能动得了今天这位“新娘”?小秋比荒村里的任何一个鬼都要更鬼气森森,喜娘们释放的那点鬼气于他而言比毛毛雨还还不如,弥漫全村的瘴气在他看来,闻着也就跟路边摊车上没擦干净的残油差不多,透出一股低劣三无食品的味道。这村子在小秋眼中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积怨潭的潭眼就在村里。积怨潭供给鬼村,又被鬼村反哺。小秋只带了一只手来本不够他长久维系人形,不过积怨潭的供给丰厚,他宛如带着低续航手机却找到满格充电宝,直接用积怨潭给自己“充能”,非常愉快。“要到了,要到了……”喜娘在小秋后方喃喃自语,声音恐惧,“时辰要到了,今天的仪式要晚了……”新娘听了,不仅不为所动,前方刚好有一座拱形小桥,底下是横穿村子而过的一条小溪流,里面正静静淌过的水在夜色掩映下宛若黑水。小秋一步一个台阶,慢吞吞走到桥面上,在桥上停住了。他略微朝桥下垂眸,看出来,这横贯村子而过的压根就不是水。——是一汪浓重到有如实质的黑色怨气。“要晚了!要晚了!”喜娘在小秋背后尖叫。她们好像对于“误了时辰”有着深深的畏惧,那俱意甚至都压过了之前对小秋的恐惧。小秋又盯了那桥下淌过的“水面”片刻,他才把目光收回,视线投向前方已能看见的挂着红白灯笼的祠堂。“他会等我的。”新娘忽然说。轿夫与喜娘纷纷侧目,谁也不知道这个不属于荒村的鬼在说什么。他却像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唇角还轻轻扬了一下。好半晌,新娘的队列终于继续往前走。……而桥下的“黑水”里,小秋刚刚垂眼看的地方。那仿佛深不见底的溪流底部有东西缓缓浮了上来。它们起先隔着黑色的怨气看不清晰,好像是一汪怨水里倏忽划过的鱼。不过只又片刻,它们持续上浮,朝水面靠近,便能看清楚——那是泡在“黑水”里的一张张人脸。苍白人脸漂在黑色怨气凝成的溪流当中,它们冲破天荒在桥上驻足的队列抬头,脸上面无表情。却又有点像被新娘的言行惊醒。其中有的“人”原地停滞良久,忽的,就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这地方最早叫孙家坳,因为当地最大的宗族孙氏一族在这群居而得名,后来又改名福高村,意思是祈求全宗族福气临门,年年风调雨顺,生活节节攀高。”盛珣手中的卷宗纸页泛黄,另一册族谱摊开在林朗帮忙收拾出的小桌桌面上。他速度很快,对于村子的简介部分早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至于那花了大篇幅去赞美的宗族“简史”,他是直接跳过那些天花乱坠的夸耀,只挑了关键浏览。村子的更名和新名寓意被单独念出来,倒不是因为这部分也是关键。它正相反,是因为足够讽刺才会被专门点出。福高村有个美好寄托。是宗族里的掌事专门托人算后而起的吉名。可惜,再吉利的名字也敌不过人心jian险,这一整个村都封建守旧得可怕,比起自力更生,他们更相信祖宗庇佑,认为只要严格遵规守礼,供奉先祖,便会福运财运应有尽有,人旺村旺宗族兴旺。这种对于供奉与显灵的执念几乎刻在每一个村民骨子里,就连孩子也不例外。而人一旦对某种虚无缥缈的执念推崇到了极点,必然生出祸端。最开始,是又一次耗费人力财力翻新了祠堂后,账面上的钱款在不断流失,祖宗显灵带来的“庇佑”却迟迟没有看见。正常人面对这种情形,可能是懊悔,可能是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受到蒙骗。但在“供奉”与“显灵”已成共识的山村里,孙家人们想的是——会不会是仍有哪个地方不够周全,所以祖宗拒绝显灵,认为他们的供奉还不够心诚?宗族记事卷宗上以赞美的口吻记录了这一场荒谬的反思。祠堂的掌事宗子与宗正耗费几个夜晚,他们逐一排查对先祖的供奉记录,就终于在几天后喜不自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