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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蘅你去哪?顺便带点饭回来,我想吃鸭掌煲。”蒋亚雀跃道:“我也想吃!”“接着睡吧,”唐蘅拿了钱,面无表情地说,“梦里什么都有。”又是一个大晴天,双脚踏在地面上,能隐隐感觉到蒸腾的热气,这哪里像昨晚才下过雨的样子。唐蘅被付丽玲的电话搅得心烦意乱,加上天气热,实在没有胃口。他在地铁站里坐了一会儿,又接了大伯的电话,叫他少和他妈吵架,以及,明天去项目组报道。唐蘅漫不经心地应了,挂掉电话时恰好一列地铁进站,他随着人流走进去。二号线永远人满为患,好在虎泉到街道口只有两站。唐蘅在创意城买了一瓶香薰,然后打车去东湖村。他要去找李月驰,但是想到李月驰家楼下的垃圾堆……就顺手买个香薰,希望有点用。路过诊所,唐蘅走进去问大夫:“他今天来换药了吗?”“来了啊,”大夫又在吃热干面,“一大早就来了,看着还蛮精神的。”“好,谢谢。”“那小子昨晚发烧了没?”“……没有。”“身体不错嘛。”唐蘅心想,应该没发烧吧?如果发了烧,今早怎么神采奕奕地去换药呢?怎么去辅导班上课呢?怎么去发传单呢?那家伙就是想发烧也不敢吧。唐蘅在巷子里百无聊赖地溜达着,正午的阳光堪称毒辣,他有些渴,便在一家早餐店买了米酒。像北京有酸梅汤,广州有奶茶,武汉的早餐店有的是米酒,冰镇过的米酒酸中带着清甜,凉丝丝的,配热干面最好不过。只是唐蘅仍旧没胃口。他明知道这会儿李月驰是不会在家的——也许他来找他,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哪怕只是漫无目的地等待,也能令他暂时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一路晃到李月驰家楼下,垃圾堆还在那里,雨水泡过,太阳一晒,臭味更加浓烈了。唐蘅皱着眉爬楼梯,昨夜没看清楚的,此时也都看得分明。那铁梯子的绿漆已经斑驳了,几根栏杆生了锈,泛出片片棕黄的铁渣。一直爬到他家门口,看见一把雨伞挂在最顶端的栏杆上,是那种老式的长筒雨伞,伞柄上印了四个小字:青文考研。和那T恤是一套的?这辅导班倒出了不少周边。等等——雨伞在这。唐蘅愣了两秒,抬手敲门。没人应。可能是早晨出门没带伞吧。又敲两下。还是没人应。算了,那家伙也不像怕淋雨的人。唐蘅转身欲走,刚迈出一步,听见身后隐约的脚步声。拖长了的,很慢的脚步声。门开了,李月驰站在唐蘅面前。他赤着上身,虽然穿了牛仔裤,但明显是匆忙套上的——拉链上面的扣子没有扣,裤腰略略敞开,露出昨晚唐蘅没看到的那一部分腹肌。唐蘅只觉得太阳xue一跳,忍不住说:“你能不能把裤子穿好?”李月驰扣上扣子,语速很慢:“有事吗?”“我来还钱。”“嗯,麻烦了。”人却站着没动,并没有邀请唐蘅进屋的意思。唐蘅从兜里摸出几张百元纸币,递过去。李月驰低头瞟了一眼,没接:“太多了。”“你拿着吧。”唐蘅说。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多少钱,懒得数。李月驰不作声,伸手抽出两张。唐蘅无奈,问他:“你的伤怎么样?”“没事。”“昨晚发烧了么?”“没。”“那就好。”“嗯——”李月驰看着唐蘅,竟然很慢很慢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像正午的日影,透着几分恍惚的意味。唐蘅愣住,下一秒,就见对方直直向自己倒过来!他的额头很烫,浑身都烫,躺在床上时却小声说:“我有点冷。”唐蘅疾声问他:“退烧药放在哪?!”“吃完了。”“你他妈的,”唐蘅说,“等着!”“别走。”“我去给你买药!”“我想喝水。”“水在哪?”“……”唐蘅四处寻找,只在床脚旁发现一支富光塑料水杯,空的。唐蘅又骂一句:“我他妈的服了。”李月驰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目光笔直,像某种动物的目光。唐蘅迟疑刹那,说:“米酒喝不喝?”他说:“喝。”唐蘅环住他的肩膀,帮他把上半身撑起来。另一只手把米酒送到他嘴边。他悄无声息地衔住唐蘅衔过的吸管,随即开始大口吞咽,速度快到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似乎房间里除了他吞咽的声音,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唐蘅越发觉得他像某种动物,目光像,喝米酒时也像。他直接把一大杯米酒喝完了。唐蘅忍不住问:“你多久没喝水了?”李月驰又躺下,翻个身背对着唐蘅。他身上缠满乱七八糟的绷带,伤口仍然肿着。唐蘅问他话,他不应,竟是直接睡过去了。也许是烧得难受,他的呼吸很快,两片肩胛骨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原来是马。唐蘅想起来了。不是马场里那些高大壮实、养来供人驾驭的马。是山间的野马,脊背如刀,瘦骨嶙峋,只要不死,就在尘埃中奔跑,哪怕死了,也是一具坚硬的骨架。当然,他没有诅咒李月驰的意思。唐蘅从李月驰桌上拿了钥匙,去诊所为他买药。退烧药,退烧贴,消炎药,能买的都买了。又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十来瓶矿泉水。最热的中午,T恤很快被汗水浸透。回到他家,拍拍他的手臂:“起来吃药。”此时的李月驰倒是很配合,乖乖吃了药,喝了水。然后直勾勾盯着唐蘅,仿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唐蘅试着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吧?”希望别把脑子烧坏了。“我知道,”李月驰却对他笑了一下,口齿异常清晰地说,“你是唱的那个人。”草包唐蘅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定了定神,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李月驰坦诚地说:“听啊。”语气还有些不耐烦,仿佛唐蘅问了个很蠢的问题。“你记得……我唱歌的声音?”“当然记得。”李月驰说完就闭上双眼,再度沉沉睡去了。他还发着烧,唐蘅只好憋下一肚子疑问,俯身在他额头上贴一张退热贴。也许是为了隔绝楼下垃圾堆的臭味,窗户紧紧关着,房间里闷热无风。而那吊扇不急不缓地打转,也没什么效果。太热了,热得脸颊耳朵都在发烫。唐蘅坐着愣了片刻,然后撕开一片退热贴,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他忍不住回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