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背叛

    当朝太后的出身并不显赫，原先只是岭南小族许家的一位庶女，单名一个秋字。

    她极擅歌舞，机缘巧合下入宫，深得先帝喜爱。

    从此恩宠不断，年年晋升，六年怀孕四次。

    可惜的是，老大启蒙晚，三岁还说不出完整句子。

    老二先天不足，未满月便早夭。

    怀老三时更是凄惨，尚不足三月，胎不稳，雪地里摔了一跤便没了。

    连续两个孩子没保住，生了个皇子又不算机灵，先皇的态度也有所转变。

    怀老四的时候，当时的丽嫔许秋已是风声鹤唳。

    所幸，宝宝秦月莹还是成功落地，丽嫔却仿佛在这十个月受到极大的惊吓，直呼这是个不详的孩子，况且四这个数字，一听也很不吉利。

    秦月莹刚开始记事，便被丽嫔送去当时无所出的贤皇后膝下抚养。

    哥哥jiejie们艳羡，她可以同时拥有母后与母妃的疼爱。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四岁那年，贤皇后终于有孕，一举得男，诞下她的十二皇弟。

    贤皇后是高龄产妇，到底精力有限，一下子，秦月莹在宫里的处境就这样尴尬起来。

    秦月莹记得小时候的事，母后常让她回自己生母那里看看，留宿留宿，不要淡了感情。

    很小的时候，她就学会察言观色，其实她知道，这是她十二皇弟又有什么要紧事，母后没精力带她，或者说，怕她破坏了十二弟的事。

    回到生母丽嫔那边，生母对她的脸色还不如养母呢，宫女失手打破一个花瓶，丽嫔就会说，都是因为她带来了霉运。

    她出生之后，丽嫔再难怀孕，胞兄说话有些口吃，父皇也染了头风，身体每况愈下。

    丽嫔说，这些都是因为她。

    十二弟在贤皇后的教养下越来越出众，丽嫔又说，你看吧，你不在哪里，哪里就会顺风顺水。

    秦月莹小时候就像个皮球似的被两宫之间踢来踢去，有一次，她都不知道自己夜里能宿在哪里，在无人的宫道内呆坐一夜，天亮了才回，竟也无人发现。

    丽嫔作为她的生母，却总是在父皇面前吹耳边风，说她克亲、不详，仿若只有这样说了，才能给胞兄的语阻之症找到一个正当理由，一切都是因为她。

    日子长了，父皇对她也不是那么热切，但好在，当丽嫔提出要找几个道士进宫看看，驱驱邪，父皇还是发话说宫里不兴这些巫蛊之事，保全了她最后一丝颜面。

    为了生存，秦月莹不得不让自己乖巧些，再乖巧一些，努力讨得所有人的喜欢。

    虽然，也没有人真的喜欢她，不过有了大人给的赏赐，她在宫里的日子方能好过一些，至少不会那么窘迫。

    后来，她长大了，皇室的公主总是早早开始议亲。那时庆苍与北境正是酣战之时，北境的老汗王正值盛年，对周边几个国家都很有意见，父皇的身子骨却是一天天衰落。

    丽嫔已经晋升为妃，很是大义，提出要十三岁的秦月莹前往北境和亲，嫁给年纪比她父皇还大上一轮的老汗王，以此换来短暂的休战期。

    朝官们其实明白，丽妃为了母家荣光，这些年已经利用两个孩子卖了不少好处。

    但，这笔交易太过划算，他们无不同意。

    只是最后，这件事由两个高位之人出面压下。

    一个是她的父皇，一个是贤皇后。

    父皇给几个皇子公主一一赐下封号，言明，战乱之时，绝不送皇室血脉前往他国，和亲做质。

    贤皇后更是出手，整治了后宫外戚干政之象，哪怕她自己被母族埋怨，亦无怨无悔。

    煮熟的鸭子飞了，丽妃气急。

    被国之帝后双双针对，她觉得自己，不争馒头也该争口气了。

    靖宪——说得再好，到底只是一位公主，一个女娃。

    又凭什么，值得帝后那样重视？

    为了证明，自己的这位女儿，确实是德行有亏。

    丽妃斥巨资，从南疆人手中买到南疆皇室才会用的，一种金色的香怡蛊。

    只是会让女子情难自已，心甘情愿的沦为男人的玩物。

    甚至还能，身染异香，永葆青春。

    没有任何的副作用。

    丽妃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居然能用上这么好的东西。

    真是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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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夜，初歇，凤府。

    明月楼后的集首山。

    暗淡月色洒下，潮湿泥泞的地上，诡异的立着一只狗头。

    狗的身子，却不见踪影。

    清风拂过，山间安静。

    一身黑衣，佩戴黄铜面具的男人，朝着狗头渐渐走近。

    肩上是一把锄头，手里是一只箱子。

    走到狗头跟前，他毫不留情的一锄头下去。

    仿佛在刨一具尸体。

    这时，狗头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呜咽。

    随后，只觉得身旁一松。

    还活着，太好了！

    凤关河冷着脸，刨开泡软的污泥，将奄奄一息的煤球拎出来，扔去一块rou干。

    “吃。”他简短的命令。

    煤球饿了两天，再也没了平时威风凛凛的样子，挣扎着扑过去，嚼那一块都是泥的风干的rou。

    凤关河也没有给它水，下了大半天雨，早就喝够了。

    对待叛徒，有rou吃都算顶格的待遇。

    本来，莹莹走了，他不住在府里，反倒自由些。

    可他留了一个心眼，某个晚上，就睡在明月楼后山的某棵大榕树上，想看看府里余下的人，是否如常。

    但，半夜的时候，他亲眼瞧见煤球跑出来。

    偷偷摸摸，一步三回头的。

    嘴里，还叼着一条属于他的大裤衩。

    当然，是干净的。

    否则凤关河都觉得，自己被这狗玷污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

    煤球是要叼着他的裤衩，翻过整座山，偷偷摸摸的跑去兵马司，向它的前主人邀功呢！

    他该说这狗是聪明还是蠢？

    作为长公主的爱犬，偷了东西，夜半出逃，竟也能不被发现。

    但是，谁他妈会在裤衩上绣自己的名字？

    煤球此举，深深震撼了凤关河。

    兵马司训练的狗，通常六岁才会退役，但煤球只有五岁。

    凤关河觉得，这背后有一定道理。

    但，总而言之，他无法容忍莹莹最爱的狗背叛了她。

    所以他当即出手，将煤球给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