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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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初逢与《朝暖》剧组解约，由同公司演员随安顶上。 凌晨一则娱乐新闻冲上热搜。 汤沅刚拍完一场采访，还没在副驾驶上躺会就被亮子给摇了起来。 他一脸八卦的把手机举到汤沅眼前，“看看看看，开撕了，何初逢跟他那个经纪公司要开撕了！” 汤沅头昏脑涨的摁住上下乱晃的手机，离远了一点才看清。 这则新闻的评论区已经沦陷的差不多了。 多数为何初逢粉丝为何初逢在抱不平。 什么破公司，我们家初初已经半年多没接一部剧了！ 饼倒是溜了不少！ 那个随安不就是你们用来代替初初的吗？ 同楼上！初初好多代言都落到这个随安手里了！ “啧啧，炸了，这下粉丝是彻底炸了。”亮子一脸兴味，啧啧啧个不停。 吵。 汤沅皱了皱眉。 “随安你记得不？我们刚采访过的。”亮子调出刚刚的采访视频非要让汤沅看。 汤沅记得他，毕竟刚刚是她当的摄影师。 刚刚采访的时候汤沅不觉得这个随安像何初逢，被粉丝们这么一说，细看去好像是那么一点像。 尤其是右眼下的痣，衬得他眉眼更像何初逢了一点。 不过像刚刚那种近距离的接触，汤沅觉得他们两个完全不像。 随安不如何初逢眉眼坚毅，也不如何初逢松括从容，也没有何初逢高，而且他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 何初逢就不，他身上有恰到好处的淡香，离得近了才能嗅到。 汤沅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他们两个是截然不同的人，怎么能拿到一起相比呢？不礼貌太不礼貌了。 亮子关上车门也不开车，还在那刷新闻，不时“啧啧”两声，“何初逢再有一个半月合约就到期了，到现在公司还在拿他宣传看来是不想放人，现在粉丝撕一波也挺好，让他保持点热度嘛。” 汤沅跟亮子合作了快一年，现在她轻而易举的就能听出亮子的言下之意。 现在粉丝撕的狠，对何初逢估计没好处。 看着像是增加曝光量了，但是在其他娱乐公司包括剧组的各种考量中，粉丝太强势，意味着不好掌控。 热搜空降没多久，何初逢就发了条微博。 配图是他吃的奶油松饼，上面还缀了颗樱桃。 并配文，乖乖的吃点甜食。 一时间，粉丝们像是商量好了，偃旗息鼓。 “这个何初逢有点手段哈。”亮子挑了挑眉，把手机扔到一边，“不管咱们的事儿，走！回家睡觉喽！”说罢，就猛地踩下油门。 汤沅倒吸一口凉气，颤巍巍的抱住了安全带。 回到家，汤沅从冰箱里翻出一盒冰淇淋拍了个照片，发了出去。 汤沅:冰淇淋算不算甜食？ 对方正在输入中…… 对方正在输入中…… 对方…… 何初逢:算。 然后，汤沅乖乖的吃完了一盒冰淇淋。 亮子刚打完卡，一进来就瞅见汤沅半死不活的趴在桌子上，雀跃的心情顿时散了不少。 “你哪不舒服？” “胃。”汤沅艰难的打出一个字，轻轻呼出一口气，缓解疼痛。 一切的根源，还是来自于那一盒万恶的冰淇淋。 “吃药了没？要不你请假吧。” “等一下主编来了我跟她请假，你今天有什么安排？”汤沅把手机推到亮子面前，他一看到有什么安排这几个字，笑容怎么收都收不住。 “我们公司不是运营了一个名人采访的账号吗？何初逢答应接受采访了，趁昨天那事的热度没下，我得抓紧再炒一波。” 汤沅怔了怔，迅速擦干脸上的冷汗，冲亮子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啪啪啪”的用手机打了几个字。 “我吃过药感觉不怎么疼了，今天的采访我跟你一起去吧？” 亮子瞅了瞅汤沅煞白的脸，迟疑着点了点头。 汤沅抿唇止不住的笑，双眼都笑成了月牙。 汤圆儿这小丫头肯定是何初逢的粉丝，亮子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一听是何初逢的采访跟吃了灵丹妙药一样，瞬间生龙活虎。 腰也不酸了，胃也不疼了，除了小脸有点白，其他没任何毛病。 这可不太行啊…… 采访地点定在了何初逢公司的摄影棚，汤沅两人到的时候何初逢已经到了。 摄影棚里只有寥寥几个人不是来帮何初逢的，是在收拾东西，刚刚场地遗留下来的东西。 何初逢弯腰把沙发推到棚下面，沙发对面摆了一张椅子，他又搬了把高脚凳，放在了棚外面不远处。 亮子凑到汤沅耳边说:“这绝对是失宠了。” 滋滋啦啦的声音传进汤沅的耳廓，她不由得捂住耳朵往后缩了缩。 “嘿！你个小汤圆儿！”亮子愤愤的瞪了她一眼，扭头走向何初逢时又换上了笑脸。 何初逢礼貌的跟他握了握手，目光轻飘飘的掠过汤沅，收回。 他没跟汤沅打招呼就坐到了沙发上，简简单单的白衬衣西装裤跟板鞋，衬衣下摆扎进了裤子里，锢着细瘦的腰，双腿笔直修长，坐在亮子对面，有些伸不开腿，拘谨的并拢后缩。 他甚至没有化妆，眉目依旧锋利有神，眼下的痣缀在他瓷白的脸上，更显孱弱感。 范儿范儿的。 汤沅欣赏了一会儿他在监视器里的美貌，这才从摄影机后探出头，冲亮子比了个ok的手势。 亮子一点头，采访就开始了。 一开始只是些循规蹈矩的问题，气氛还算融洽，偶尔何初逢还会笑。 时间过半，亮子话锋猛地一转，“关于网上流传说你的师弟随安特别像你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何初逢笑了一下，温和的表情未变，“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像谁的这一说法。” 汤沅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何初逢，他依旧坐的笔直，不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背脊有一瞬间的松括。 蕴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不惧。 强势且锋利。 汤沅抿唇低笑，胃里忽然传来一阵绞痛，可能是止痛药药效过了，疼痛卷土重来。 汤沅用手拢住胃，摁了一下，感觉痛感麻痹了就松开了手，双眼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采访画面。 一个个问题抛出，亮子的语气逐渐变得咄咄逼人，而何初逢却坐的越来越松括，说话语气慢悠悠的，却是很强硬。 亮子的语调越来越高，在汤沅的耳朵里被无限放大，她颤巍巍的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两人同时扭头看她，亮子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 何初逢平静的望着她。 汤沅跟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指了指外面，“抱歉……” 汤沅起身，脚下踉跄了两步，才逐渐稳住往外走。 两颗药，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耳廓里隐隐响起的嗡鸣声断了。 汤沅看着掌心里的黑色机械，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安静了。 汤沅抬头看向镜子，意外看到了一个人影。 何初逢站在汤沅身后，双手插进口袋，站的笔直，眉眼锋利，眼眸灼灼。 他拿出手机。 “你觉得随安跟我像吗？” 往上，还能看到两人的聊天记录。 一个冰淇淋的图片，一个算字。 汤沅看着何初逢冷淡的眉眼，缓缓摇了摇头。 她拿出手机。 “叮咚——” 何初逢看着这条信息，看着看着便笑了出来，肩头微松，骄傲的点了点头。 汤沅:他没你好。 何初逢:嗯，我也这么觉得。 亮子盯着一前一后重新走回摄影棚的两人，着重盯住了汤沅，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采访重新开始，亮子莫名觉得何初逢说话没那么强硬咄咄了。 不是错觉，是真的温和了很多。 采访结束，亮子干脆利落的收拾东西，汤沅站在他身旁安静如鸡，不管亮子怎么把东西装的砰砰响，她都没一点反应。 唱了半天戏看戏的没反应，亮子也嫌没劲，把麦装好往里一装，叉着腰，瞪着汤沅，“汤圆子，你脑子清醒不清醒？娱乐圈里的新人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你……” 亮子话音一顿，看着汤沅一脸无辜的撩起耳边的长发，空空如也。 “耳朵疼，我就摘了。”手机屏幕亮得刺眼，握着手机的那只小手看着也欠打的很！ 亮子一晃，合着他刚刚的话说给聋子听了？ “咳，等下我送汤沅回去，顺便再交流一下刚刚的采访。”何初逢边说边走了过来，看了亮子一眼，才伸手握了握汤沅的手腕。 汤沅看出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乖巧的跟他一起走了。 走了？ 合着他刚刚的坏话不止说给了聋子听，还说给了当事人听！ 一世英名！ 我本来没想说的，怎么看着汤圆儿那一脸愚蠢的样就说了啊！！！ 何初逢表示合约到期后不再续约，成为自由艺人。 这则新闻不温不火，汤沅是搜索到了。 你说，就何初逢这个咖位的一旦解约，还有会多久的花期？ 这是昨天亮子收到消息时问汤沅的。 娱乐圈的新人跟韭菜一样，割了一茬会冒出来两茬。 更何况，何初逢以选秀节目出道，后参演的也都是网络剧，虽说小爆但也是小范围爆了，在大制作团队那依旧不够看。 亮子跟汤沅打了个赌，他说不过半年，何初逢这茬韭菜，就会老死在地里。 汤沅没跟他赌，觉得无聊。 不论何初逢红不红，火不火，他都是何初逢，无可替代的何初逢。 他在汤沅心里，依旧是最鲜亮最锋利的一笔。 随后确实像亮子说的那样，他彻底沉寂下去，偶尔有他的消息也是粉丝拍的照片。 好像是听说重回学校修课程了。 何初逢十五岁跟公司签约，签了五年，十八岁通过选秀出道，二十岁合约到期。 他还小，他的时间还多。 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留遗憾。 汤沅坐在沙发上，望着墙上挂的那张肖像画，画中的女孩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服，留着齐耳的学生头，眉目清秀温软。 “她是我外婆。”清泉一般的女声传进汤沅的耳朵。 汤沅抬头看去，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跟画上的女孩有几分像，比她更多几分活泼的意味。 亮子适时起身跟她握手，“陈小姐您好，我是新远公司的记者。” 陈小姐笑着跟他握了握手，转身又朝汤沅伸出了手，汤沅虚虚一握，不经意间抚过了她指腹上的薄茧。 陈小姐是作家，她以第三人视角叙述了她外婆与她外公年轻时的那段动人心魄的爱情。 她外公在她外婆剩下她母亲之后拖着病躯安然离世，而她外婆终身未嫁。 是小说，也是动人的现实。 《唯有暖》这一本是陈小姐的处女作，也是让她成为新生代作家代表的一部作品。 她接受过很多记者的采访，对于亮子偶尔或许犀利的提问，也显得游刃有余。 不过，汤沅觉得有些奇怪。 或许是因为她不太能听出别人说话时表达出的情绪，她对于人的表情很敏感。 她提起她外公时，眼中隐藏着的是茫然。 她似乎，并不能准确的描述出她外公的形象。 采访的最后一个问题，“听说陈小姐的处女作即将影视化，请问谁是您心中男女主的最佳人选呢？” 女主她说的很确定，是邵菲，跟她外婆有几分相似。 到男主的时候，她说:“正在挑选中，不便透露。” 很奇怪。 汤沅抽出书架上的书，封皮是简约的白色，寥寥几笔勾勒出了民国少女的形象，《唯有暖》几个大字印在封面上。 汤沅盘腿坐在床上缓缓翻开了这本书。 唯有阿暖所在之处，才是我所要寻的归处。 简言深情，据说是她外公曾对她外婆说过的话。 往后余生，惟愿阿暖能与君携手相思。 尾记依旧很深情。 汤沅眨了眨酸涩的双眼，仰头看向窗外大亮的天光。 熬了个大夜看完了。 里面描写的情感是很动人，女主形象饱满立体，可是还是让汤沅觉得很奇怪。 男主角，太过虚无缥缈。 像是不存在的人。 汤沅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看向钟表，八点半，八点半，迟到了啊！！！ 汤沅风风火火的穿好衣服，冲到门口，又突然停下。 眼前隐隐发黑，心脏砰砰砰的跳。 熬夜不可取，幸好是周日。 汤沅摇摇晃晃倒回床上，眼皮耷拉着耷拉着又猛地睁开。 有一张昨天陈小姐给的一张签售会的票。 陈小姐毕业于东林大学文学系，首次签售会的地点就选在了东林大学，校内学生持有学生卡跟《唯有暖》的实体书可以直接进入签售现场。 媒体需要持有门票。 可以说本次签售主要面向的人群就是东林大学的学生。 昨天陈小姐也给了亮子门票，不过亮子不打算去，主要是网络上对于陈小姐的采访反响平平。 他可不想浪费美好的休息日去参加一场无聊的签售会。 汤沅是有件事想确认，所以才去的。 东林大学为艺术学院，汤沅也是第一次来。 很大，路边的图标也看的人头昏脑涨。 本来她就不分东西南北，这下更分不清了。 一会说体育馆再上，下一个图标就变到右了。 汤沅裹紧围巾，呵出一口热气。 热气蒸腾，瞬间消散，汤沅愣了一下，指尖蜷缩着。 何初逢。 原来粉丝说他重回学校不是假的啊。 他是真的重新回到学校了，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白色针织帽，收敛了眉眼的攻击性，依旧锋利却有些动人的柔软。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汤沅，嘴唇轻抿，露出浅浅的笑容。 “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汤沅跟着莞尔。 不过，何初逢什么时候学会的手语？ 为什么会去学手语呢？ 在汤沅眼中他不过消失了半年，可是在大众眼中他消失了足足有一年半。 他在公司的最后一年，没有一部作品产出，只有几个采访，没有红毯跟综艺，合约到期的这半年，他更是彻彻底底消失在了娱乐圈里。 汤沅觉得，他或许也有此意，消失然后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 “甘心吗？”汤沅托着他的手，一横一竖写下这三个字。 略带薄茧的指腹落在他掌心，轻轻扫过。 有些发痒，何初逢指尖微动，抬头看向纷纷落下的白雪，秋冬交替，时间过去了很久也不太久。 甘心怎么样，不甘心又怎么样呢？ “甘心又不甘心。”他低头，看着汤沅乌溜溜的发顶，轻声说道。 汤沅收回手，插进口袋取暖，仰头吹了吹飘近的雪花，下一刻就有另一朵雪花飘近，落在她的眼睫。 “要跟我一起去体育馆逛逛吗？”汤沅举起手机。 体育馆……是一名女性作家的签售会，是跟汤沅一起搭档的那个男人采访的，也就是说是汤沅帮她拍摄的。 她今天来，是为了那位作家而来。 不是为他而来。 也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交集不过寥寥，她又为什么会为他而来？ 汤沅伸手握住他细瘦的手腕，缓步向前走去，地上有薄薄一层雪，在他们脚下“咯吱咯吱”做响。 何初逢往下拉了拉袖子，将握在腕上的那只冰冷的手，用衣袖裹住。 刚好汤沅拿了票又拿了书，何初逢拿书她拿票。 等到内场凳子已经摆好了，人不多，所以他们两个轻而易举的占据了前排。 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多数是男孩，汤沅回头扫了一眼，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陈小姐选择在东林大学举行签售会的本意并不是签售会，而是寻找她心目中的外公。 她需要将自己笔下虚无缥缈的男主人公，具象化到一个人身上。 在看到那个人的那一刻，她会不由自主的感叹。 就是他。 这不是签售会，这是一场角色面试。 成功的人，将会成为《唯有暖》电影中唯一的男主人公。 所以来到签售会的才会是男生多。 陈小姐上台后，明显看见了汤沅，也顺便看到了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孩。 她愣了下。 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压低声音跟汤沅说话的时候有些像，偶尔用手语跟汤沅交流时的眉目有些像。 可当他抬眸看向台上，露出眼尾的锋利时，就不像了。 虽不像，却动人。 签名时，一个一个人轮番上台，何初逢匆匆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等她签完名字就站到一边等汤沅。 “汤记者，他是你带到我面前的？”陈小姐压低声音问道。 汤沅手里没有书，所以她就在门票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汤沅点了点头。 “像的。”陈小姐弯唇一笑，汤沅心里就安心了许多。 一周后，汤沅收到了何初逢的信息。 何初逢:为什么是我？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汤沅却在瞬间明白，他是在问什么。 汤沅:因为你说，你不甘心。 不甘心努力了那么久就只能回归平庸，更何况汤沅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这也是他原本就应该得到的机会。 何初逢:谢谢。 汤沅关上手机，抵着额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她知道，这句谢谢之后何初逢重回他的位置，那么他们之间的交集又会重回到之前的寥寥数语。 很好，本来就不应该奢望的。 《唯有暖》低调开机，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封闭拍摄，任何新闻都递不进去，甚至连工作人员的手机都被扣留。 导致剧组一时间消息闭塞，男主角的丑闻闹得满城风雨剧组才知晓。 起因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在学校，汤沅在何初逢手心写字的那一幕被人拍到了。 不知道是雪的问题，还是拍摄的角度问题。 看上去很……暧昧。 有人扒出了汤沅的身份，也扒出了她之前采访过陈小姐，扒出了是她带何初逢进的签售会现场。 一时间关于她们两个关系的猜测，众说纷纭。 亮子刚看到这个新闻还不信，虽然说汤沅是何初逢的粉丝，但是俩人看上去私下也没什么交集，怎么就突然成了网上说的那种关系了呢？ 可等陈立蓉把汤沅叫进了办公室，汤沅出来后还收拾了东西，这一连串的举动，好像容不得他不信。 “汤圆儿，你跟那谁真是那种关系啊？我还不知道你这么有本事，能把人捧到男主角的位置呢？” 汤沅侧眸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抱起行李，慢吞吞的往外走。 “嘿！这丫头片子是什么眼神？”亮子指着汤沅的背影大吼大叫。 “亮子你别叫了，这不那女的常规cao作吗？在公司里有人给她走后门，在公司外面她给别人走后门，嘿嘿，张主编头上也不晓得有多绿了。”旁边同事挤眉弄眼的给亮子打着眼色。 亮子横了他一眼，没吭气。 汤沅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还被勒令暂停工作。 主编说要看看网上的风向。 网上的人喜欢把各种各样捕风捉影的事融合在一起然后妖魔化。 汤沅是猜到了陈小姐的意图，但是如果她那天没有碰到何初逢，她就不会带她一起去签售会。 就算她带他一起去了签售会，如果陈小姐没看上他，他也没办法成为男主角。 现在的情况，变成了汤沅给何初逢走了后门，让陈小姐相中了他。 真挺可笑的。 张文华发了好多短信问汤沅具体情况，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汤沅，你喜欢何初逢吗？ 我喜欢他，或者不喜欢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你们都已经认定了，我跟他不干不净。 汤沅使劲摁着手机开关键，直到出现关机选项，干脆右划关机。 手机屏幕彻底黑了下去，她耳朵里嗡嗡的声音却还是没停。 她是个哑巴，怎么做记者？ 你别看人家又聋又哑她跟张主编的关系可不一般。 一个聋哑人在床上叫都不会叫，靠什么勾引人啊。 或许是人家天赋异禀？ 混杂的嬉笑声拼命挤进她的耳廓，钻心的疼，汤沅蜷缩着抱住耳朵，狠狠地将耳朵上的外挂机拽了下来，一连串的血珠溅到床上。 她狠狠松了口气。 终于安静了。 无声，无光，汤沅昏昏沉沉睡了醒，醒了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她再醒，屋里一片漆黑，让人透不过气的那种浓稠的黑。 汤沅拧开床头的台灯，拽掉床上溅了血的床单扔进洗衣机里，看着转动的洗衣桶发了好久的呆，才回神，踉跄的回到卧室，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抱了出来，一件一件叠好塞进了行李箱。 回家。 我想回家了。 我太累了。 凌晨三点，汤沅看着地上凌乱的行李箱，忽然间起身，向大门走去。 拉开大门的那瞬间，她一直挣扎鼓动的心脏，突然间静谧下来，一下一下平缓的跳动着。 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那个人的脸也忽明忽暗。 昏黄的灯落在他眼睫上，柔化了他眉眼间的锋利。 何初逢听见门响，抬头，目光平静的望着汤沅，嘴唇微动，“汤沅。” 声音有些颤。 可惜汤沅听不到。 她略微有些诧异的看着深夜出现在她门前的何初逢，慌乱的摸索着口袋想拿出手机跟他交流，拿出手机之后却怎么摁都摁不亮。 汤沅使劲拍了拍手机，频频给何初逢做出稍等的手势。 何初逢闭了闭眼，悄无声息的呼出一口气，伸手摁住了她的手机。 “应该是没电了。”何初逢说完，才恍然想起她听不到。 汤沅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挣开他的手转身进了房间。 房门半开不开，何初逢透过门缝能窥到房中部分装横。 他下意识皱了下眉。 混乱艳丽的颜色堆砌在一起，墙面底色是白色的墙纸，墙纸上却混杂着各种颜色，红的蓝的绿的紫的黑的，极具冲击性。 汤沅回头，朝他招了招手。 何初逢略微迟疑的抬脚，走进了这个癫狂的色彩世界。 黄色的双人沙发，深蓝色的单人沙发，木色茶几，乳白色的衣柜大开。 一进屋就能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张黑白照片。 何初逢紧了紧五指，手心微微发汗。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张照片。 汤沅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相框外的他，眉目死寂冷然。 像是……遗照。 他看着这张照片挂在混杂的墙面之上，像是躺在废墟之中，无端端的让他喉头发哽。 汤沅把手机充上电开机，率先跳进来的竟然不是张文华的短信，而是何初逢的通话信息。 他什么都没发，只是打了一通又一通的电话。 汤沅怔怔的看着手机，好半晌才回过神，编辑了一条信息，递到何初逢面前。 :我只是累了，想休个年假，没事的。 何初逢垂眸看着她的手机，指尖发僵，得知新闻的那一刻涌上来的冲动，在看到墙上的照片时，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来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是想要告诉她…… 眼尾扫到了地上摊开的行李箱，何初逢愣住，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挽留她吗？ 以什么身份？ 告诉她，喜欢她吗？ 现在的时机对吗？ 你真的喜欢她吗？ 你了解她吗？ 他抬头，看向这座色彩混乱的牢笼。 看向静坐在牢笼里，依旧对他微笑的汤沅。 指尖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汤沅察觉到了他的退缩，仰头看向被涂成深灰色的屋顶，鲜红夺目的灯。 很怪吧。 别怕。 这些奇奇怪怪的色彩，不会涌进你的世界。 汤沅不想问他为什么会给她打这么多通电话了。 也不想问，他为什么深夜会来了。 也不想，再期待了。 “何初逢，我很累了，想休息。” “何初逢，你出去吧。” “何初逢，再见。” 何初逢，退出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楼道里的灯。 刺啦……刺啦…… 忽明忽暗。 他忽然仰头，喉结滚动着，发出一声抽噎。